西西特 作品

第180章 走馬燈

    3的屏幕亮了起來, 陳仰等人全部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盯著它。

    “怎麼沒聲音?是不是音量不夠大?”張琦等得焦躁不耐。

    “最大了。”陳仰說。

    3就跟壞掉了一樣,靜靜地躺在陳仰手上。

    “不應該啊,剛剛還有‘嗞嗞’聲呢, 說明沒問題。”江江扶著齊北, 急得火燒眉毛。

    “既然是醫生給的, 就一定有它的用處。” 老肖說, “等等, 不差這麼一會。”

    嘴上這麼說,他頭頂的火燒得比江江還旺盛, 吞掉3的心都有。

    “我看看。”喬小姐伸手。

    陳仰把3遞給她。

    “小仰仰,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應該說‘我拿著就行’。”喬小姐接過3, “畢竟這時候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陳仰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暴|亂,甚至要更強一點。

    搞不好她會比他更早進最後一關。如果他們體內沒孢子, 能走到那一步的話。

    別人當喬小姐是在開熟人間的玩笑, 沒當回事, 只是用粗重的呼吸催促她快點。

    喬小姐研究了會3, 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指甲摳住屏幕。

    陳仰擔心她把3捏碎, 趕緊拿回來。

    “現在信我說的了吧。”喬小姐剛才摳3摳得太用力, 有兩片指甲都斷了,她隨意地把滲出來的血絲擦在白旗袍上面, 留下既豔又魅的血色。

    “阿緣,手套還有不?”陳仰的指腹蹭著3上面的摳痕。

    阿緣看著喬小姐旗袍上的血印, 想到了她的表姐。

    陳仰:“阿緣?”

    阿緣回過神來, 聽他重複完前面的問題, 就點頭道:“有, 手套挺多的。”

    陳仰讓她拿一副給喬小姐。

    “醜死了。”喬小姐萬分不情願地戴上,她的頭上貼著成熟妖嬈的標籤,骨子裡的風情讓她被人厭被人愛,這次罕見的露出了少女的一面,就像是在跟家裡人撒嬌。

    “你手上有傷,空氣裡都是白絲,還是小心點好。”陳仰瞥瞥一個比一個暴躁的隊友們,“誰想看就自己湊過來。”

    他不敢再把3給其他人了。雖然他也想把它砸了。

    大家帶著“我肯定能看出名堂”的心思看3,以“這東西沒用,拆了算了”的躁怨表情退開。

    陳仰看錢秦站在後麵點,沒有要上前的意思,就主動問他要不要看看。

    錢秦搖頭。

    陳仰抿嘴,錢秦變回了老集村時的性格,話很少,看起來木木的,不與隊友組隊,獨來獨往,所有心思都沉了下去,沉到了別人窺探不了的底層。

    陳仰垂眼看手上的3,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他把3舉到朝簡的眼皮底下。

    朝簡道:“是好的。”

    “這我知道,可是它……”陳仰湊近3,他猛然向後仰頭,雙眼閉在一起,眉心緊蹙。

    幾人不禁面面相覷,陳仰那樣子,怎麼像是被一片無形又強勁的氣流衝到了?下一刻,他們的臉色都是一變。

    3裡有聲音了!

    很大的風聲,嗚嗚啦啦地從3裡飄出來,百獸長嘯一般,整個天地都彷彿要被掀翻。

    那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災難預警。

    陳仰的靈魂都在顫慄,他已經本能地做出了逃命的防護狀態。

    朝簡垂眸看死死抓著自己的那隻手,喉頭上下一動,他隱隱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不要怕,我是不會丟下你的,我就是死也會把你帶在身邊”,那人後來又說“我們不能一起走了,你在這裡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深吸一口氣,朝簡反手扣住陳仰,指尖微抖。

    在那可怕的風聲持續了幾秒後,出現了椅子倒地的聲音,玻璃杯摔碎的清脆響,以及混亂的腳步聲。

    那一連串動靜和風聲猶如兩個空間,前者給陳仰的感覺只是慌,沒有那種從心底竄上來的驚悚發毛感。

    腳步聲後是爬樓聲,緊跟著是一聲大喊——不對勁,老張,快通知其他人,快疏散館裡的所有遊客,快!

    “什麼啊?說清楚啊老袁!”

    “大家都快離開這裡!”

    伴隨著那聲吼叫的是,熱熱鬧鬧的嘈雜聲。

    之後是一段比較長的急速奔跑的呼吸聲,末尾是一聲從遠處傳來的尖叫,混著受驚過度不知所措的兩個字“完了……”,之後就沒聲音了。

    周圍的人誰都沒說話,這段錄音分成了兩部分,前半部分是一個反應很不錯的員工的警覺和驚惶,後半段能想象出一群遊客的莫名其妙和不以為然。

    兩部分代表著生和死。

    陳仰等了會,3都沒有再發出其他聲響,看來就這些內容,沒別的了。

    “那個老袁是機房的工作人員,也是醫生的家屬,他無意間錄下了這個聲音。”張琦壓下心頭的震撼和恐懼,根據現有的信息推斷道。

    大家沒反駁,他們想到一起去了,畢竟那部分很好推。現在推不出來的是,那陣令人驚駭的風聲是從哪來的?

    “風聲是從另一個時空來的,可能那裡也是任務地。”老肖道,“這裡有個連接點,連接兩處。”

    “當年連接點出了意外,進來的不止風聲,還有氣流,變異的植物孢子一類,這就是黑色奇蹟的根源。”他瞥了眼其他人,篤定道,“我說的這些,你們也猜到了。”

    眾人的沉默等於默認。

    黑色奇蹟再次降臨,說明連接點又一次被打開了。

    “上次是意外,這次是人為的。”江江自言自語,“那上次是怎麼結束的呢?”

    “傻逼,你還是不是老任務者?哪有什麼意外,還不都是規則設置的嗎。”老肖是簡單粗暴型的思維,“上次能結束,是因為那批任務者們最後完成了任務,這次輪到我們了唄。”

    陳仰想起了一樓小空隙裡的牆上的字跡。

    江江覺得老肖的邏輯不對,他反擊道:“幾十年過去了,一個任務點才分派兩批任務者?”

    “時間是可以調的吧,這裡的人以為過了幾十年,誰知道真正的時間才過去多久呢。”有個女生似乎看不下去江江那麼蠢,她插了一句,“說不定上一批任務者的任務也是從三個工作人員被殺開始,牽扯出女遊客的死,大走向差不多。玩過遊戲的吧,你刷了個副本,別人也會進來刷,只不過遊戲的設計者比較變態,每一批玩家進同一個副本,闖關環節都會有一點調整,就這樣。”

    江江把一肚子的話嚥了下去,確實,死了的任務者都能被清理掉所有存在的痕跡,沒什麼不可能的。

    “咱不說沒用的了,連接點在哪?”張琦舉著快沒電的手機在四周掃動。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查看起來。

    機房裡面堆放著許多機箱,它們連接著同一臺電腦。電腦打不開。

    一夥人湊到電腦前查看,剩下的各自活動。

    陳仰小心地隔著口罩撓撓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自己的臉過敏了,非常癢,他很想把口罩揭下來透透氣。

    朝簡皺眉:“想別的事。”

    “在想。”陳仰靠著朝簡,他重置後的這些任務裡,跟時空有關的佔比不低。小尹島是石洞裡有空間重疊,朝簡算出重疊點帶他進祭壇,火車站是時空無限循環,海水浴場是空間顛倒,天氣不好的那一刻沙灘變成海,海是沙灘,老樓裡的時空是流動的。

    陳仰試著找出那幾個時空任務的共同點,發現它們都和時間相關。

    會不會到了一個固定的時間,連接點就會出現?或者說,機房會有什麼異狀發生。

    “坐會吧。”陳仰拉著朝簡坐到地上,“歇歇。”

    朝簡闔著眼,一隻手被陳仰抓著,另一隻手放在口袋裡,摩挲著藥瓶。

    陳仰把手機的電筒按掉,黑暗中響起他漸漸紊亂的呼吸聲,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朝朝……”

    這稱呼讓朝簡的面部微抽,還是應了:“嗯。”

    “鄭之覃和林書蔚都停下了。”陳仰短促地做了幾個大喘氣,他在竭力壓制自己的情感波動,卻還是被那股海嘯吞噬,哽了起來。

    不是說關係有多好,有多親近,是那種同路人越來越少的悲愴。

    世界已經碎了,終點的外面就算是顆糖,那也是碎的,小碎糖,可陳仰還是想要,不要就沒其他的了。他要把小碎糖送給朝簡。

    陳仰喉嚨裡的哽咽聲越發厲害。

    朝簡把握著藥瓶的手拿出來,握住陳仰的手,他嘆了口氣,淡淡道:“姓鄭的沒停。”

    陳仰愣住,下一秒他就快速開手電,將光對著機房門口。

    外面傳來皮鞋摩擦地面的細微聲響,腳步聲的節奏有種老總開會的氣場在裡面。鄭之覃衣冠楚楚地走了進來,他的皮鞋一轉,面向陳仰方向投來的那束光:“怎麼,看到我很激動?”

    陳仰拿著手機的手抖了一下,光也跟著抖:“你去哪了?怎麼只有你,林……”他後面的聲音全堵在了嗓子裡。

    鄭之覃從門口走過來,西褲被煙燙了個洞,大衣也不知去哪了,只穿著西裝,領帶鬆垮,他的手裡拎著一個跟他格格不入的舊保溫杯。

    林書蔚走了。

    這是陳仰在看到保溫杯時的強烈反應,他把指間的手機往地上一丟,整個人後仰,腰背撞上了牆壁。

    “是孢子嗎?”陳仰在昏暗的光線裡開口,他問的時候就已經有答案了。

    “嗯。”鄭之覃坐過來。

    陳仰閉上了雙眼。

    “任務者帶進任務世界的東西,只能跟著當事人出去,別人是帶不了的。”鄭之覃說,“這遺物的最終歸宿就是三連橋了。”

    陳仰說:“ 也許杯子本來就是現實世界的東西呢。”就跟他的書一樣。那就能帶出去。

    “你從現在開始一直把杯子在身邊,回去的時候如果它還在你手裡,那它就是現實世界的東西,如果不在手裡,那就不是,你試試吧,對你沒什麼影響。”陳仰把朝簡的一次性手套往上拽拽。

    鄭之覃沒出聲。

    陳仰福至心靈:“你想把杯子給我?“

    鄭之覃挑了挑眉毛:“他的遺願是想和他的隊友們去終點看看。”

    “這杯子還是你拿著吧。”鄭之覃笑笑。

    陳仰的反應很大:“我不要!”

    “這是林書蔚囑託你的事,跟我無關,你自己想辦法!”陳仰蹬著鄭之覃,鼻翼扇動,眼眶發紅,“你想把杯子交給我,自己一身輕鬆無牽無掛,想得美。”

    鄭之覃:“……”行吧,我拿著,走到哪就算哪。

    鄭之覃無視朝簡那隻瘋犬,看著他的主人,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小仰仰,雖然你長得不醜,但還是挺可愛的。”

    陳仰悲傷的情緒一滯,這是什麼鬼話?

    “要是讓我舔一下你左耳那塊疤,那你就更可……”鄭之覃被一掌甩到了牆上。

    鄭之覃舔掉嘴邊的血絲,無聲地罵了句“**”,真是毫無驚喜。

    機房的門關著,十七個人待在裡面,消極和悲觀實質化地捆住了多數人,少數被其他東西捆綁,沒有人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