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光同 作品

初露鋒芒




    “做夢都想。”他用氣音在她耳邊說道。



    是的。



    林知夏記得江逾白和她講過的夢境。



    江逾白過完十九歲生日以後,林知夏每天晚上都和他同床共枕。他讓林知夏探索了無數次——只要林知夏提出請求,他就會自覺地解開睡衣釦子。



    林知夏是一個公平的人,講究“有來有往”。



    腦海中逐漸浮現一些畫面,林知夏的心潮澎湃起伏,結結巴巴地說:“那、那就今晚吧。”



    江逾白比她還激動。



    他帶著林知夏進入泳池。他一頭扎入波紋盪漾的淺水區,飛濺的水花落到了林知夏的臉上,她疑惑地問:“你還好嗎?”



    飄蕩的水流讓江逾白平靜了,那些不乾不淨的念頭都被洗掉了。他重新浮出水面,絲棉的衣料緊貼他的身體,而他淡定地說:“沒事,你把游泳圈放開,搭著我的肩膀,練習水中漂浮。”



    林知夏很信任他。



    她照做不誤。



    江逾白心無旁騖地教了林知夏兩個小時。她的悟性高到可怕。江逾白說什麼她都懂,她大概是最好的學生。“游泳教練課”就成了江逾白近期最喜歡的娛樂項目。



    *



    當天晚上八點,江逾白洗完澡就上床了。



    他躺在林知夏的床上看書。



    而林知夏還在寫郵件。大一那年的寒假,她沒日沒夜地思考過如何使用數學工具驗證量子程序的線性秩函數,最終她沒有推導成功,就放棄了那個選題。但是,她現在又有了新的思路,韋若星學姐的研究方向剛好與她有一點交叉。



    林知夏給韋若星發了一封郵件。



    她在郵件上說:“學姐好,關於量子程序的驗證,我有一些想法,附件是我的pdf版本草稿。”



    此時是北京時間凌晨三點。



    韋若星竟然沒睡。



    韋若星很快就回信了。



    她稱讚了林知夏的工作,建議林知夏做獨立作者。但她最近很忙,至少需要一週的時間,才能抽空讀完林知夏的論文草稿。



    林知夏若有所思。她拿起手機,通過微信給韋若星發消息:“學姐,你在熬夜嗎?”



    韋若星秒回:“有點失眠。”



    林知夏馬上問她:“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林知夏等了幾秒鐘,韋若星反過來問她:“譚千澈找沒找過你?”



    譚千澈學長?



    其實他找過林知夏。



    他聽說林知夏最近在做量子編程語言開發,隱隱也有要加入林知夏團隊的意思。



    但是,林知夏記得,洛櫻和韋若星都對譚千澈有意見。如果她把譚千澈拉進來,放進他們的微信群裡,那兩位學姐可能都會很不開心。



    林知夏毫無猶豫地選擇了偏向學姐。



    譚千澈目前在美國做訪問學者。林知夏就把譚千澈誇得天花亂墜,說他博學多才,水平很高,他專心做學術就行了,林知夏的項目可以交給同學們完成。



    然而,譚千澈畢竟是天才級別的人物,他大概猜到了林知夏的真實意圖。他描述自己的職業規劃:“明年我回省城,要在大學找份工作,我和你就是同一部門的同事。”



    林知夏隨意地說:“嗯,我是林老師,你是譚老師。”



    譚千澈沒再回復她。



    可見他也是有幾分傲骨的。



    林知夏問起韋若星,譚千澈找她了嗎?韋若星說,譚千澈給她發了郵件,想和她談一些私事。至於具體是什麼事,韋若星隻字未提。



    林知夏放下了手機。



    她轉過身,看著床上的江逾白。



    她記起了白天在游泳池裡的許諾。



    江逾白合上手中的書本,隱晦地提醒她:“幾點了?”



    “八點多。”林知夏說。



    江逾白掀開被子的一角:“過來吧。”



    林知夏忽然有些緊張,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原本想關燈,但她答應了要讓江逾白看一下,而他顯然無法在黑暗中清晰地視物。她只能在臥室裡亮著燈的情況下,悄悄地走上床,蓋緊被子。她把自己蒙在了被子裡。



    江逾白也鑽進被窩:“夏夏。”



    他又這樣叫她了。



    林知夏卻說:“我只允許你看十秒鐘。”



    江逾白摘下手錶,遞到她的掌心:“你來計時。”



    林知夏臉色通紅,跨坐在他的腿上。她緊緊握著他的手錶,秒針像是一把鼓錘,瘋狂敲打著心跳的節拍。她羞澀忐忑還隱隱有些期待,但她並不清楚自己正在期待什麼。



    江逾白解開了她的睡裙紐扣。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虔誠的教徒在朝聖。



    所有的扣子都開了,江逾白的指尖挑起她的肩帶,輕輕地往下拽,他的呼吸在這一剎那靜止,又格外急促起來,彷彿經歷了一場劫後餘生。



    林知夏仰高脖頸,強作鎮定:“十秒鐘。”



    她開始倒計時:“十,九……”



    江逾白的吻從她的鎖骨下移,熱烈而迫切,像是要融化她的心口,林知夏的腦袋“嗡”了一聲,忘了數數。悶熱不透風的被子裡,他的雙手堅厚而滾燙,就像火焰山上的石頭。



    親熱遠遠不止十秒鐘,林知夏把他的衣服攥出了條條褶皺:“你……嗯,你超時了……”



    江逾白扣住她的後頸,直接吻住她的嘴唇,她的思維混混沌沌,講不出一句話,卻獲得了和江逾白談戀愛以來最深刻的記憶。



    夜裡九點多鐘,林知夏回過神來。



    被子早就被她掀開了,她和江逾白都是衣衫不整。



    江逾白抱著她親了又親,誇她比草莓還甜。她依然謙虛道:“草莓比我甜得多。”



    江逾白笑了一聲。隨後,他說:“我去洗個澡。”



    林知夏問他:“你不是剛洗過嗎?”



    江逾白背對著林知夏走遠:“洗澡就像吃飯,吃完一頓,還有一頓,洗完一次,還得再洗。”



    林知夏被他嚴密的邏輯折服。



    她目送江逾白走回他的臥室。



    江逾白剛走不久,林知夏抱著枕頭在床上打滾。她在腦海裡為自己放映了一場電影,電影的男主角就是江逾白。她回憶他從小到大的模樣、神態和動作。她是世間唯一的旁觀者,無數畫面猶如驚鴻掠影般從她的眼前飄過,她感謝上蒼賜予她這樣與眾不同的記憶力。



    這一夜,他們仍然睡在一張床上。



    林知夏抓住江逾白的手,在他的掌心寫字。她一撇一捺寫得認認真真,黑暗裡他們的觸覺都變得更加敏銳,江逾白猜測道:“你寫的是……”



    “一共八個字,”她輕聲說,“青梅竹馬,百年好合。”



    江逾白緊緊攥住她的指尖,因為她的聲音而動情,他心頭微熱,那熱度久久不退。



    *



    十月末,涼風和暢,秋高氣爽。



    林知夏發表的兩篇關於“量子遞歸模式”和“分佈式量子計算程序邏輯”的論文引起了小規模的轟動,她的第二篇論文創造了新的數學工具,實現了重大技術突破,填補了“量子程序驗證”領域的一大空白。



    這兩篇論文的基礎工作其實都是林知夏在本科階段完成的,研究跨度超過了三年,還有很多內容需要補充和優化,林知夏並未感到自滿。



    不過,業內有幾位前輩公開評價林知夏是“優秀的,極具天賦的學者”,又因為她才剛滿十九歲,她一下子名聲大噪——這時候,她還沒覺得自己的生活發生了什麼變化。



    直到她打開網頁,瀏覽早間新聞。



    她一眼看見了自己的照片。



    新聞標題是:“天才美女博士的實力天花板,年僅十九歲破解世界難題!”



    林知夏猶豫片刻,點開網頁鏈接。她的履歷被記者們寫得清清楚楚,十歲師從沈昭華教授,十二歲獲得國際數學競賽金獎,十四歲就有兩篇sci論文……記者還採訪了林知夏的中學老師、中學同學,大家都對她讚不絕口,說她“聰明,善良,完美無缺”。



    林知夏愣住了。



    這也太誇張了。



    她念中學時,明明有很多缺點。



    她不善交際,膽小怕事,經常躲到江逾白的背後,還在走廊上和金百慧吵過架。



    晨光透過窗戶,照在木地板上,林知夏面朝電腦,發了一會兒呆。



    江逾白輕輕敲響她的房門。



    他走進房間,喊她吃早飯。



    林知夏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電腦說:“你看 ,我又上新聞了。”



    江逾白掃了一眼電腦屏幕,念出標題裡的六個字:“天才美女博士。”



    “我不喜歡這個稱號,”林知夏卻說,“他們應該把‘天才美女’四個字刪掉,再把‘博士’改成‘博士生’。”



    她一手托腮:“美女這個詞,讓我想起了我的高中同學邵東旭,他天天叫我美女,不叫我的名字。但我是一個有名字的人。”



    江逾白當場編出一個新的晨間新聞標題:“深度好文,精彩不容錯過,博士生林知夏關於‘分佈式量子計算程序邏輯’的最新研究進展。”



    林知夏心花怒放:“我喜歡這個標題!你可以做新聞主編!”



    江逾白坦然接受林知夏的讚譽。他又看了一眼網頁,這才牽住林知夏的手腕,帶著她去吃早飯了。



    林知夏在餐桌上告訴江逾白,她收到了國際頂級學術會議的邀請函。週日早晨,她要前往德國柏林,印度學姐會和她同行,她們要在德國待上一個禮拜。



    江逾白為她感到高興。



    週日早晨,江逾白親自開車把林知夏送到機場。



    臨別前,林知夏在江逾白的臉上親了一口,還留給他七封情書。



    “你每天拆一封信,”林知夏軟聲道,“等你看到最後一封,我就回來了。”



    江逾白把情書裝進車內的暗格。他說:“我想去德國看你。”



    “不可以,我不同意,”林知夏卻說,“你明天還要上課,你不能為了我逃課。”



    她拎起行李箱,朝他揮了揮手:“下週六見!”



    她高高興興地奔赴學術大會。



    她很喜歡同行之間的交流。



    但她和江逾白才剛分開,江逾白已經開始想念她。



    江逾白一邊反思自己是不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一邊又掏出手機,標記林知夏回來的航班路線和時間點。



    江逾白拆開林知夏留給他的第一封情書,從頭到尾逐字逐句地品讀,反覆看了好幾遍。觸及她筆下的文字,就好像摸到了她的手指,洞見她的內心世界。



    *



    由於林知夏不在家,江逾白約了幾個朋友去打高爾夫球——孫大衛就是其中之一。



    過去的兩個多月裡,孫大衛曾經在迪拜的帆船酒店散心,在挪威的“羅弗敦群島”釣魚,在冰島的黑沙灘上觀賞極光。他甚至回了一趟老家,吃到了他心心念唸的家鄉菜。姥姥姥爺輪番開解他,為他指點迷津,那些愛恨痴纏的心緒都變淡了。



    生活早已恢復了往日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