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光同 作品

第一篇論文

    林知夏是地球軍團的驕傲。



    江逾白的這句話,反覆迴盪在林知夏的腦海中。她和江逾白共同創作的《探索宇宙》系列漫畫彷彿融入了現實, 讓現實沾上了幻想色彩, 也讓她從虛擬世界中獲取了力量。



    小學同學聚會結束之後, 林知夏和江逾白一起走回初三(十七)班的教室。他們兩個人在路上走走停停,順便欣賞冬日的校園景色——寒冬臘月, 草木凋零, 唯獨一片梅花在嚴寒中盛開, 開得幽豔又幽雅。



    近旁縈繞著清淺的梅花香, 香味沁人心脾。林知夏很悠閒地站在樹下賞梅,江逾白忽然說:“我今天帶了數碼相機。”



    林知夏向他伸手:“快把相機拿出來,我們拍個合照。”



    江逾白把書包的一條揹帶掛在左肩上, 右手伸進書包, 掏出他的數碼相機。



    這個數碼相機是觸屏的, 林知夏琢磨了一會兒,調整了分辨率、光圈、聚焦等幾個選項的參數, 當場試拍了一張照片。她的照片成像清晰, 光影效果非常好, 江逾白忍不住稱讚她:“你……有點攝影的天賦。”



    “沒有啦,”林知夏笑說, “是你的數碼相機質量好。”



    遠處走來四位高中部的學長。林知夏站在道路中間,準備攔住學長們,找一個好心人幫她和江逾白拍照。



    那四位學長兩兩並排,分開走路,林知夏一下子看清了人群中最高的那位學長正是她的哥哥林澤秋。



    林澤秋今年十六歲, 身高一米八七。他腿長,步子快,走得急匆匆的,直奔林知夏而來。



    林知夏原本以為,她經過一番歷練,心智都成長了,膽子已經變得很大了。可是,當她發現了哥哥,她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馬上躲到江逾白的背後。



    “我哥哥來了。”林知夏提醒道。



    江逾白背好書包,整理儀表,嚴陣以待:“我知道。”



    “我哥哥看起來兇巴巴的。”林知夏評價道。



    江逾白右手緊緊地握住數碼相機:“他每天都兇巴巴嗎?”



    “那倒沒有,”林知夏誠實地敘述,“哥哥有時候還挺溫柔的。有一天晚上,我和哥哥在家學習,哥哥還叫了我的小名。”



    江逾白問她:“你的小名是什麼?”



    “夏夏,”林知夏驕傲地說,“林知夏的小名是夏夏。”



    江逾白試著喊了她一聲:“夏夏?”



    林知夏非常高興地回應道:“夏夏在這裡。”又問:“江逾白,你的小名是什麼?”



    江逾白詳盡地羅列出一個名單:“叔叔叫我小江,爸爸叫我全名。媽媽以前稱呼我小白,現在,她也叫我的全名。”



    “小白。”林知夏一字一頓地念道。



    江逾白不自然地別過臉:“這是小孩子的暱稱。”



    林知夏點頭:“好的!我以後不喊你小白了。我就叫你江江江江逾白……還有,江逾白首領、江逾白陛下、江老師。”



    江逾白仿照林知夏的措詞,有樣學樣地念道:“林林林林知夏,林知夏船長,林知夏女王,林老師……”他說話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因為“林知夏女王”和“林老師”這兩個稱呼讓他感到幾分羞臊和不好意思。尤其林澤秋離他越來越近,他不想讓林澤秋聽清他的話。



    在他說完“林老師”三個字的時候,林澤秋走到了他的面前。



    林澤秋的目光越過江逾白,落在林知夏的身上:“你早上跟爸爸媽媽說,你中午要和同學聚餐。你的同學去哪兒了?”



    “小學同學聚餐,”江逾白替林知夏解釋道,“我們的小學同學在省立一中讀初一。聚餐剛結束,他們都回了初一教學樓,我和林知夏要去初三教學樓。”



    “嗯嗯,事實就像江逾白說的這樣!”林知夏理直氣壯地附和道。



    顯然,林知夏和江逾白處於同一個陣營,林澤秋反而成了外人——這個認知,讓林澤秋的思維有片刻的停頓,他的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



    怎麼會這樣呢?



    林澤秋和林知夏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妹。凡是和妹妹有關的事,林澤秋基本都盡力了。比如,他突破了自己的底線,承認了林知夏和他的兄妹關係,此後,他初二初三的校園生活佈滿了濃到散不開的陰霾。



    現如今,林澤秋就讀於省立一中最好的理科培優班。他班上的同學基本都是全市中考前兩百名。林澤秋每天揹負著繁重的學習負擔,還經常聽見同學們議論他的妹妹,說他的妹妹是初中部的神話人物。



    班上還有幾個同學,對他妹妹的成就半信半疑。雖然,林澤秋很反感“林知夏”三個字出現在他的校園生活裡,但是,他更討厭任何人質疑林知夏的學習能力。他和同學爭論了整整十分鐘,就是為了樹立林知夏的正面形象。



    林知夏並不知道哥哥如此維護她。她滿腦子都是哥哥經常掛在嘴邊的“男生必須跟男生玩,女生必須跟女生玩”。林知夏還發現,哥哥哪怕升入了高中,仍然保持著古板守舊的作風,執意與所有女生劃清界限。



    林知夏嘗試扭轉哥哥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哥哥,我和江逾白確定了高中的學業規劃。我們一直在互相鼓勵,努力地走向光明的未來。”



    林澤秋只說:“你過來,站到我這邊。”



    林知夏拽起江逾白的數碼相機,帶著相機走到了哥哥身邊:“好的,哥哥,麻煩你幫我和江逾白拍個合照,謝謝哥哥。”



    林澤秋的三位同班同學也來到了附近。他們聽見林知夏喊林澤秋哥哥,便驚奇地問道:“她是你妹妹林知夏嗎?”



    林澤秋冷著一張臉承認:“是啊。”



    同學們無不嘖嘖稱奇。他們用複雜的目光打量著林知夏。林澤秋扭過頭,盛氣凌人地問:“你們三個還在看什麼,沒見過競賽班的學妹?”



    林澤秋的一位同學尷尬道:“你……你生什麼氣啊。”



    林知夏突發奇想:“哥哥,你過來和我們一起拍照吧。”



    江逾白沒有出聲制止。江逾白在梅花樹下找了一個並不顯眼的位置。他身量筆挺,靜靜地立在那裡。又過了幾秒鐘,江逾白向林澤秋透露道:“我即將去另一個城市讀高中。”



    “對的,”林知夏說,“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要分開了。”



    林澤秋看著他們,無動於衷。



    林知夏喋喋不休地說:“我們從來沒有在校園裡拍過照片,哥哥。”



    林知夏不等林澤秋同意,直接把相機遞給了林澤秋的同班同學:“打擾了,請問,我可以麻煩你幫我們拍一張合照嗎?我調好參數了,你只要按下快門就行。”



    那位學長飛快地答應了林知夏的請求。他接過相機,向後退了幾步:“哎,不行,你們三個人靠近些。你們站得太遠,相機的畫面放不下。”



    林知夏下定決心,要拍出一張合照。她走到靠近江逾白的地方,林澤秋馬上趕到她的身邊。他們三個人的距離大大地縮短了。



    林知夏站在中心地帶。她的左邊是江逾白,右邊則是林澤秋。她的臉上充滿笑意,看起來非常開心。



    林澤秋微微扯動嘴角,又擔心自己笑得僵硬,會不如江逾白好看。他承認,江逾白那小子確實長得很不錯。哪怕林澤秋從來不在乎男人的外表,他也不想在同一張照片的比較中落於下風。



    江逾白倒是沒想那麼多。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注意儀表。他猜測,林知夏將會妥善保存這一張照片。所以,他必須拿出最好的狀態。



    那位負責拍照的同學蹲在地上,舉起數碼相機,大聲呼籲道:“你們笑一個吧,喊一聲茄子。我再來一遍啊。一,二,三……茄子!”



    林知夏最配合。她興致盎然地喊道:“茄子!”



    江逾白平視前方。他只在心中默唸:茄子。



    而林澤秋就像一座蠟像一樣靜止不動。



    那位同學連拍十張照片,才把數碼相機交還給林知夏。



    林知夏查閱照片,驚奇道:“好漂亮呀。”



    她所見到的照片裡,不僅有林知夏、江逾白、林澤秋,還有一片枯黃的草地,彰顯冬季的蕭瑟與荒涼。滿樹的紅梅生機勃勃,傲然綻放,體現出大自然的神奇造化。這般奇妙的景象中,包含著濃烈的色彩對比,讓她暫時忘記了江逾白和林澤秋。



    林知夏轉過身,充滿期待地望向江逾白:“等你回家了,你可以把照片的電子版發到我的郵箱嗎?”



    江逾白拎著數碼相機的帶子,乾脆利落地說:“我會把照片洗出來,裝進相框,送給你。”



    林知夏心花怒放:“好的好的,謝謝你,江逾白!”



    江逾白點頭:“不客氣。”



    林澤秋旁觀他們兩個人的相處,似乎還是很講禮貌的。但他的心裡仍然不太舒服。畢竟他不能時時刻刻地看著林知夏,稍不留神,林知夏就和江逾白玩到一起去了。而他唯一的慰藉是——江逾白要去另一個城市讀高中。這意味著江逾白和林知夏的友誼將要走向終點,林知夏在高中階段只能老老實實地找一個女孩子做她最好的朋友——這,才是一個高中女生應有的校園軌跡。



    *



    今年入冬以來,西伯利亞寒潮不斷侵襲,帶來了十年一遇的嚴冬氣候。城市的高樓大廈都被掩藏在鋪天蓋地的寒氣中。媽媽每天早晨都要把林知夏的手套、圍巾、耳捂、帽子全部準備好,唯恐女兒在上下學的路上受寒著涼。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一天,最低氣溫只有零下七度,林知夏裹得像個粽子。她和江逾白一起離開考場,慢悠悠地走向省立一中的校門。江逾白毫無徵兆地摘下了他的手套。他打開書包,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送到林知夏的面前。



    “什麼東西?”林知夏問他。



    他說:“相片和相框。”



    林知夏正要脫掉手套,江逾白卻制止道:“天氣冷,我來拆。”



    江逾白拆開禮盒,林知夏見到了黃花梨木打造的精妙相框。而在相片中,她和江逾白、林澤秋並排站在一株繁盛的梅花樹下,充滿了年輕人的蓬勃朝氣。雖然林澤秋看起來稍微有點僵直,但是總體上瑕不掩瑜,這是一副非常值得珍藏的照片。



    寒風呼嘯而過,吹得江逾白雙手冰涼。



    林知夏連忙把相框裝進書包:“你快點戴上手套。”又說:“這個相框,會被我擺在書桌上。”



    “我也有一個。”江逾白透露道。



    林知夏驚奇地說:“你的那張相片裡,包括我哥哥嗎?”



    不包括。



    在江逾白保存的那張相片上,林澤秋被江逾白無情地裁掉了。江逾白沒有絲毫的愧疚。他本來都打算把裁掉的版本送給林知夏。後來出於品行方面的考慮,江逾白還是忍住了。他甚至可以猜到林知夏的心思——江逾白是林知夏相識四年的好朋友,林澤秋則是林知夏非常在意的哥哥,他們兩個人對林知夏而言都有特殊的意義,是她成長過程中的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