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光同 作品

勇往直前




    他大驚失色:“你怎麼醒了?”



    林知夏揉了揉眼睛:“我夢見你被小企鵝吃掉了,我在夢裡難過地哭了……”



    林澤秋很尷尬。



    但他不能戳穿自己對妹妹說過的話。他含糊其辭地應道:“做夢而已,你怕個鬼?”



    林知夏理直氣壯:“我就是有點害怕,不行嗎?”



    林澤秋的身側還有一把椅子。他狠狠拍了拍那個空位,林知夏“噠噠噠”地跑過來,坐在他的旁邊。他抬起手,像撫摸小貓一樣撫摸她的頭頂。



    “你膽子太小了。”林澤秋一邊給她順毛,一邊批評她。



    林知夏卻說:“可我不怕企鵝,也不怕蟲子呀。”



    林澤秋小時候被蜈蚣咬過,從此,他有了一個致命的缺陷。他見到蟲子就會當場崩潰,丟棄一切男子氣概,再也做不出平日裡那幅高傲冷靜、睥睨眾生的姿態。



    他警告林知夏:“你少在我面前提蟲子。你再提一次,我立馬跟你講鬼故事。”



    林知夏非常害怕鬼故事。因為她忘不掉鬼故事,也忘不掉恐怖的氛圍。哥哥隨口一說,她的臉色就發白了。她憤憤不平道:“你真壞。”



    哥哥緩慢地輕撫了一下她的腦袋:“白眼狼。”他說:“從你三歲開始,爸媽就讓我幫忙照顧你,那一年我才六歲。”



    林知夏不再說話。



    玻璃窗淺淺地倒映著室內景象。兄妹二人和諧共處,溫暖的親情四溢流淌,這是一副多麼溫馨的畫面啊。



    直到林知夏開口說:“哥哥,你還沒做出壓軸題嗎?”



    林澤秋收回手,站起身,整理文具盒:“快到點了,你去準備一下,我們出門上學。”



    林知夏沒有理睬哥哥。她提筆在紙上寫出答案,解題步驟極盡詳細。她甚至拿出一張白紙,認真地概括了“同類題型解決辦法”。她寫完最後一個字,打了一個哈欠,安安靜靜地返回她的房間。



    林澤秋捧著她留下的紙頁,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站了許久。



    當天晚上,林澤秋又沾了林知夏的光。他家的晚餐豐盛的像是一頓年夜飯。



    傍晚六七點的生意最興隆,爸爸不敢暫停營業,便用一隻飯盒裝了點菜。林知夏執起筷子,抓過爸爸的飯盒,往飯盒裡撥了一大片蝦仁水餃和青椒炒牛肉。



    爸爸頓時感慨萬千:“夏夏多好啊,你們說說,我家夏夏,多好的小姑娘。”



    他捧著飯盒,心滿意足,走向自家的店鋪。



    媽媽留在餐桌上,陪著兒子和女兒吃飯。林知夏用鼓掌來表達她的快樂:“蝦仁水餃!三盤水餃!”



    媽媽笑說:“喜歡就多吃點。”



    林知夏端著瓷碗,倒了醋,虔誠地夾起蝦仁水餃,放進碗裡。她細嚼慢嚥地品嚐著勁道的麵皮、鮮嫩的蝦仁、甘美的玉米,酸爽可口的老陳醋。心肺間充盈著歡快的情緒,她所呼吸的空氣都變得輕盈而香甜。



    “夏夏好開心。”林知夏吃得起勁。



    她連吃七個餃子,又問:“哥哥和媽媽開心嗎?”



    媽媽哄她:“夏夏開心,媽媽就開心。”



    林知夏從媽媽這裡得到了很好的回答。她又扭過頭,看向了哥哥。



    哥哥沒蘸醋,只把青椒牛肉和蝦仁水餃放在碗裡,風捲殘雲般掃蕩著美食。他的左手邊是一碗蘋果羹,右手邊是一杯冰可樂。他幾乎吃不過來了。聽見林知夏的問題,他竟然說:“託你的福,家裡多了兩千元的外快。”



    其實,林知夏獲得初中聯賽一等獎時,學校就獎勵了她五百元的獎學金。但是,她沒有上交那五百塊。她把五百塊偷偷藏起來了——這樣,她平時買書、買文具、參加春遊和秋遊,就不用問爸爸媽媽要錢了。她向父母要錢的時候,總是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提起“兩千元”,就讓林知夏想到她的五百塊。她臉色一紅,咬住一隻餃子,閃爍其辭:“兩千元不算很多錢……我以後會掙更多錢。”



    哥哥像是要和她攀比一樣,緊跟著說道:“我也能掙很多錢。”



    “你掙到錢以後,要請我吃飯,”林知夏提出她的夢想之一,“我想和爸爸媽媽哥哥一起吃大西洋龍蝦。”



    她比劃出一個長度:“這麼大的大西洋龍蝦。”



    哥哥捏緊可樂瓶:“會有這麼一天。”



    林知夏點頭:“嗯,會的。”



    *



    林知夏熱愛海鮮。



    她曾經在圖書館認真一本《海洋生物大全》,以此來判斷什麼海鮮能吃,什麼海鮮不能吃。後來她和江逾白做了同桌,又從江逾白那裡得知了更多與海鮮有關的知識。



    江逾白的見識非常廣闊。他不僅讀過很多書,還親身遊歷過世界各地。他自己的體驗和描述,遠比《世界旅遊大全》的視角豐富得多。



    林知夏喜歡聽他講述,他在旅行中的所見所聞。



    她聽他講過英國倫敦的聖保羅大教堂。在聖保羅大教堂的負一層,停放著威靈頓公爵的棺槨。棺槨的四周懸掛著褪色的旗幟,石頭地板上雕刻著許多死者遺留的姓名。



    從聖保羅大教堂出發,開車十分鐘就能抵達著名景觀“倫敦眼”。



    但是,江逾白說,“倫敦眼”根本沒什麼意思,是很無聊的一個景點。他站在“倫敦眼”附近的橋上,遠觀一群遊客們乘船觀光泰晤士河……



    “泰晤士河怎麼樣?”林知夏問他。



    他遲疑兩秒,誠實地說:“河水的顏色偏黃,比較混濁,不算乾淨。”



    江逾白非常講究衛生,他的關注點與林知夏不同。林知夏雙手捧著臉,總結道:“原來倫敦的泰晤士河是這個樣子的。果然,工業汙染太嚴重了,我在書裡見過。”



    江逾白補充:“泰晤士的上游河水還行。倫敦北面有一座漢普頓宮,在上游河畔,景色算是可以。很多著名的建築物都建在河畔。cherwell是一條支流,牛津大學在它旁邊……”



    林知夏突然又問他:“法國巴黎呢?法國巴黎是什麼樣子的?”



    江逾白端起水杯,耐心地敘述他的遊覽歷程。林知夏就彷彿跟他一起出發,觀賞了異國風景。江逾白比書本有趣的地方在於,他分享的都是毫無修飾的切身體會。



    他說,七月份的阿爾卑斯山頂,紛飛的大雪吹得他帽子變白。八月份的埃及阿斯旺,阿布辛貝勒神廟周圍的陽光曬得他睜不開眼。他佩服古埃及人在如此嚴苛的環境下建出世界奇觀。



    林知夏聽完他的旅遊介紹,當場下定決心:“我也會把我的經歷告訴你的。”



    江逾白問她:“什麼經歷?”



    換作另一個人,問起江逾白的旅行故事,江逾白必然拒絕回答。但是林知夏不一樣。江逾白知道林知夏每年寒暑假都待在家裡,幾乎沒有出門玩過。他出於一種補償的心理,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作為回報,林知夏說:“明年一月,我要去參加2007年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我們省隊的同學和老師都會住在酒店裡,到時候,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我想和你交流全國競賽的體驗。”



    “可以。”江逾白不假思索地答應。



    他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臥室的座機號,甚至包括他的司機和管家的手機號碼,完美地保障了他和林知夏的溝通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