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光同 作品

譜曲與歌詞




    地球和獵戶座的大戰悄無聲息地終止了。軍團內部分崩離析,正派與反派消失殆盡。這一場消亡來得猝不及防,從熱火朝天的喧鬧,到無人問津的冷清,竟然就發生在短短半天之內。



    林知夏有感而發:“江逾白,你又更新漫畫了嗎?要是被吳老師發現 ,你可能要寫1000字的檢討。”



    江逾白聽見“1000字的檢討”,仍然表現得很勇敢,非要打開這本漫畫。他端正了坐姿,壓低聲音,向林知夏介紹:“剛才那節自習課,我給《探索宇宙》補了結局。”



    說完,他側過臉,掃視四周。



    附近的同學都沒留意江逾白和林知夏的動作,江逾白感到十分滿意。就像戰爭時期的地下黨接頭一樣,江逾白快速地遞出筆記本,交到林知夏的手中。



    林知夏把本子翻到了最後一頁。



    她是全班唯一的一個和江逾白共同見證了結局的同學。



    在《探索宇宙》系列漫畫的最終章,地球軍團和獵戶軍團的基地都被摧毀了,往昔的文明世界轟然坍塌。江逾白和他的所有同伴都坐上了宇宙飛船。他們遊蕩在廣闊無垠的太空中,而林知夏則是永遠的飛船領航員。



    “我是永遠的飛船領航員?”林知夏茫然地問道。



    江逾白熱衷於解答林知夏的疑問。他認真解釋:“《探索宇宙》的最後一章,你克服恐懼,戰勝困難……”



    林知夏思忖片刻,開始分析漫畫的意境:“我覺得,在這個漫畫裡,‘林知夏’三個字是一種希望的代表。‘林知夏’作為飛船的領航員,帶領大家一起尋找生存的希望。”



    “可以這麼理解。”江逾白言簡意賅地回應。



    事實上,江逾白並沒有刻意地塑造一個“希望的代表”。他是真的放飛了自己的想象力,幻想四年級(一)班的全體同學結伴去探索宇宙——他們在銀河系北方的獵戶座上落地生根,建立文明,發展經濟。



    這時,林知夏又提出一個新的疑問:“在《探索宇宙》這本漫畫裡,林知夏和江逾白會永遠在一起嗎?他們要一直結伴探索宇宙嗎?”



    “他們永遠不會分開。”江逾白斬釘截鐵地說。



    林知夏看著他:“那麼,這本漫畫沒有結局。我們的未來是未知的。”



    江逾白表示贊同:“你可以補充情節,讓結局更豐富。”



    “江逾白,”林知夏忽然開口說,“你畫了一節課的漫畫,就是為了給我補一個結局嗎?”



    她的提問,總是直擊要害。



    她的視線緊迫,江逾白被她盯得臉紅。



    窗外的天空變得更藍,白雲飄逸如棉絮,天光穿透一扇乾淨的玻璃窗,落在江逾白的眼前。藉著這一縷光,他看了林知夏兩秒鐘,堅持說:“我隨手畫的。”



    林知夏“哈哈哈哈”笑出了聲: “謝謝你!江江江江逾白!”



    江逾白正經穩重地回答:“不客氣,林林林林知夏。”



    林知夏右手握著鋼筆,左手拿起直尺,在課桌上輕輕敲著節拍。



    她當場編了一首樂曲,還為這首曲子譜詞:“江江江,江江江,我有一個同桌,他叫江逾白。他不怕老師的命令,還敢畫畫,作品精彩!祝他思如泉湧,祝他自由自在!我對他的下一部作品充滿期待……”



    她聲音很小,唱得很輕。



    晴朗天色下,她的眼中閃著光,眼底含著笑,而那輕鬆歡快的曲調正是最好的陪襯。



    江逾白撕下一頁草稿紙,奮筆疾書。



    他記錄了林知夏的譜曲,還補了兩個音節。他一邊寫著五線譜,一邊問她:“林知夏,你學過音樂嗎?”



    林知夏誠實地回答:“沒有學過呀。”



    “你為什麼會作曲?”江逾白質問道。



    林知夏歪頭瞧他:“那樣就算是作曲了嗎?我瞎編的呀。”



    她湊到他的附近:“哇,你正在寫譜子。”



    江逾白筆尖一頓。



    機會來了。



    林知夏果然沒有學過音樂。



    如她所言,剛才的曲子是她瞎編的。江逾白終於找到了林知夏的知識盲區!不枉他學了四年鋼琴,每天練琴。他的勤奮和努力,鑄就了今天的反敗為勝。



    江逾白按捺下激動的情緒,明知故問:“林知夏,你看得懂五線譜嗎?”



    只要林知夏回答一聲:看不懂,江逾白就會立刻說:很簡單,我教你。



    江逾白和林知夏已經做了四個月的同桌。江逾白偶爾會夢到一個片段——林知夏在教室裡向他訴苦:“這門課好難,我不懂。江逾白,拜託你了,你教一教我?”



    每一次,夢中的江逾白都會樂於助人。



    今天,夢境成真了。



    江逾白一言不發,安靜地等候林知夏的回覆。



    他知道,第一次承認“我什麼都不懂”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對於林知夏這種智商174以上的天才而言,更不可能坦然地面對自己的不足。



    下一秒鐘,林知夏突然領悟:“我明白了,原來五線譜是這個意思。”



    這時,前排的甘姝麗剛好回頭,向林知夏借一瓶鋼筆墨水。



    林知夏把墨水瓶遞給甘姝麗,興致盎然地說:“好開心!今天我學到了五線譜!”



    甘姝麗驚訝地問:“你怎麼學的?”



    林知夏拿起江逾白的草稿紙:“通過觀察江逾白的手稿。”



    江逾白的字跡非常潦草。他還用了一些只有他自己認識的符號。在甘姝麗看來,那個東西根本不是手稿,而是一張亂七八糟的鬼畫符。



    甘姝麗感到窒息:“你……你這樣都能學會嗎?林知夏?”



    林知夏沉浸在瞬間頓悟的快樂中,暫時沒察覺甘姝麗和江逾白的複雜神色——尤其江逾白,他握著一支圓珠筆,手指越發僵硬。



    他原本做好了要當“江老師”的心理準備……他準備無私地奉獻詳細且豐富的樂理知識。可惜林知夏根本沒給他開口講話的機會。



    他將信將疑地問:“林知夏,你真能看懂?”



    “以前我也見過五線譜,”林知夏解釋道,“但我沒有思考過 。今天一想,我突然明白了。多虧了你,江逾白。”



    江逾白並不想收穫這份殊榮。



    林知夏又對他說:“江逾白,你反應很快呀,你可以直接記譜子呢!我發現你好像也挺聰明的!”



    雖然,到了今天,林知夏才正式誇讚起江逾白的智慧,甚至,她使用了“好像”這種虛擬語氣詞,江逾白還是不由自主地有一點高興。



    和諧的同桌關係維持了一堂課。



    第三節課上課時,班主任吳老師抱著一沓成績報告單,踏進了四年級(一)班的教室。



    她向同學們宣佈一個好消息:“上週的四年級摸底考試的結果出來了。我們班這次考得不錯,年級最高分是林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