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涼雨 作品

第 68 章

    林霧有點生氣了,可能是太心疼趙裡,也可能是生氣自家小舅的任性:“那你當初幹嘛答應他上山?”

    哦,當初答應得好好的,現在想自己投奔森林了,就要再把人一腳踹下山?

    王野本來不想插話,但聽到這,也覺得陶其然捨近求遠:“你想讓他走,直接和他說不就得了。”

    陶其然的笑意淡了,眼裡寧靜下來,像籠著紗的月色。

    “如果我說話管用,他連山都不會上,現在應該在咖啡店裡,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王野和林霧雙雙愣住。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陶其然也不贊同趙裡撇下一切上山?所以才越來越久地不歸,想以此讓趙裡離開……

    兩人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進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因為趙裡遲遲獸化不成,所以他們想當然地把趙裡定位在了“求而不得”,再說白點,一個陶其然跟從自己內心行動下的牽連者。

    然而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做決定的是趙裡。

    不是陶其然把他綁在這山林、這木屋,相反,趙裡才是扯著陶其然無法徹底歸入山林的,那根唯一的線。

    遠處的山林忽然傳來某種獸類的吼叫,“撲啦啦”驚起林間休憩的飛鳥。

    陶其然連忙抬頭眺望,向飛過天際的鳥群,豎起食指壓到自己唇上:“噓——”

    這舉動帶著天真的孩子氣。

    別說離著十萬八千里,就是那些飛鳥在他們頭頂,也沒可能聽陶其然的話。

    可當飛鳥遠去,山林的迴音漸漸消散。

    陶其然滿意地點點頭,淺笑著的眼角眉梢,如月光一樣溫柔。

    這個瞬間,林霧忽然生出奇異的羨慕。

    陶其然是真的把自己融在了這片山嶺,他從不擔心自己的語言鳥兒能不能聽懂,他就是這廣袤林海的一部分,是狼,是鳥,是森林,是溪水,是自然本身。

    溫柔之下,他的信念如深海。

    明明自己也已經能獸化,然而林霧依然迷茫,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一天,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追尋什麼,併為此頭也不回,執著向前。

    夜風重歸寂靜。

    陶其然遠眺的目光,重新落回林霧和王野身上。

    “讓林霧省點心,”他先是和王野說,故意繃起臉,低低的聲音裡帶著一點不滿,“別一衝動就到處亂跑。”

    “……”王野眉頭都快打結了,感覺每個字都需要反駁,但一時又沒法理直氣壯。

    嘮叨完愛惹事的,陶其然才轉向林霧,神情一霎柔和,甚至帶了點楚楚可憐:“千萬別和趙裡說我回來過。”

    林霧很想點頭,但——

    他的視線越過陶其然肩膀,望向趙裡屋方向,眼神漸漸複雜。

    陶其然眉心一皺,就知道完了。

    “跑不掉了。”他嘆息似的呼口氣,緩緩向後轉身。

    主屋門口,趙裡沉默地站在屋簷下,沒人知道他出來多久了。

    他定定地望著這邊,眼裡比夜還沉。

    月亮像被白天的雨水洗過,格外清澈。

    趙裡那一貫沉在眼底深處的濃烈,幾乎要衝破夜色。

    陶其然卻在轉身之間,悄然藏起所有真摯的,沉甸的,不捨的,就像他從來沒有守在過床邊,從來沒有將誰當過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