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茶米酒 作品

第279章 黃粱一夢,西君殺人(5000)

    有士兵來報告,說是秦始皇在咸陽城中突患急症,幾天之間就撒手人寰。

    扶蘇驚痛交加,悲切莫名,連忙趕回咸陽。

    然而他這夜以繼日的一路急行,回到了咸陽城之後才發現,秦皇的第十八子胡亥,居然已經登基了。

    不久之後,這位二世皇帝,就逼殺了自己兄弟姐妹二十餘人,扶蘇也被一杯毒酒奉上,丟了性命。

    大秦當下,所謂法出於君,至胡亥在位,愈發的無法無天,肆意操弄權柄,以殘酷暴行為樂,又以“稅民深者為明吏”,以“殺人眾者為忠臣”。且令百姓增交菽粟芻藁,自備糧食,轉輸至咸陽,供官吏、軍隊以至於狗馬禽獸的需要。

    他還下令要繼續擴建阿房宮,發民遠戍,民怨沸騰,不可抑制,有百姓揭竿而起,更有多處託名六國遺族,聚起數十路烽煙。

    大秦對各地的掌控能力,飛快的削減,咸陽城中,群臣或憂心忡忡,或激憤震動,於是調集大軍出征,意圖橫掃四方,重定天下。

    大秦鐵騎即出,初時銳不可當,後來卻連遇猛將,多逢敢死之士,兵鋒受遏。

    終於,在滔滔大浪邊上的一場決戰之中,大秦的主力,被一個勇悍無匹的大將率軍攻破,彼方以寡敵眾,竟使殘餘秦軍迫不得已,束手請降。

    至此,天下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反秦的烽煙覆蓋於三山五嶽之間,之後沒過多久,胡亥也在宮中自盡,反秦大軍打入咸陽城中。

    那一把火,燒的連綿宮闕盡成焦土,黑煙滾滾,火光映照了大半天空,煙氣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瀰漫周遭數百里。

    那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寄望於自始皇帝往下,相傳萬世的功業,終究還是在這火光之中徹底的崩塌。

    五湖四海之間的戰亂還在持續,咸陽城中的餘燼燒盡時,半座高樓垮塌下來,碎散的焦炭驚起了大片的煙塵。

    沉悶無比的一聲,像是預示著蔓延在整片大地之上的碎裂痕跡,震人心魂。

    夜風吹動,燭光明滅。

    扶蘇驚醒。

    他一手緊緊的撫著胸口,只覺心臟激烈的跳動,幾乎要從胸膛之中躍出,不自覺的張大了嘴巴,奮力的喘息著,額頭鼻樑之間迅速的滲出大顆的汗珠,手心和背脊上也傳來溼潤的感覺。

    “呼!呼!呼!”

    光潔如新的客廳之中,幾許輕紗從房梁之上垂下,在外面吹來的夜風之中,蕩起又復落。

    扶蘇大口的呼著氣,腦海中那種紛亂疼痛的感覺,逐漸的緩解,桌上的燭火映入他的眼中,照亮了殘存的複雜情緒。

    燈火旁邊的半杯酒還在。

    “是夢……”

    在那個夢境之中,在喝下了毒酒之後,已經死去的扶蘇,卻好像化作了一種更為遼闊的視野,縱觀天下的局勢。

    那些大局上的變化,在夢中的時候,好像無一不是真實的刺激震撼著他的精神,但是,隨著他從夢中醒來,很多東西都已經模糊,只能記得一點大致的走向。

    不過也多虧了,那些東西已經模糊掉,否則的話,扶蘇懷疑,他的頭或心,總要有一個會承受不住。

    “這到底是不是夢?”

    扶蘇抬頭看向廳中,想要看到那個懸空的葫蘆,只是這一次,連酒葫蘆也不見了。

    他怔了怔,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夢醒夢沉,夢前夢後,今夜都已經不是傳道的好時機。貧道來此一遭,不曾傳法,百盞美酒,便只取一葫。”

    扶蘇看不到那人到底身在何方,只好注視門口的方向,開口挽留:“道長……”

    “餘下的酒,請公子日飲一盞,百日百盞,飲完之時,酒盡心清,或許就是你我再相見的時候了。”

    話音一落,廳中又捲起一陣清風。

    風聲過處,扶蘇身上汗意一清,心頭燥熱思忖,腦海中的紛亂騰雜,好像也全都被撫平了一剎那,就覺得全身都輕鬆下來,雖然張口,一時間卻輕得忘了言語。

    等他再次回過神來,心裡冥冥之間就有了一種思悟,知道那位從頭到尾不曾現身的純陽子,已經真正離開。

    扶蘇舉步走到門前,向外看去,這時候才月上中天,喚人詢問,得知他斥退了眾多僕從與護衛之後,在廳中才獨處了大約兩刻鐘。

    今夜光怪陸離的一場對談,夢中數年,那既深刻又顯得模糊的經歷,也只在不到兩刻鐘的時間裡流過。

    望著周圍這些靜立無言,似敬似懼的護衛僕從,看著庭中生長的香草小樹。

    兩邊的走廊幽靜,面前的一切,都籠罩在空靈清澈的月光之下。

    扶蘇忽然覺得這些人與草木之間,草木與房屋之間,都有一種出奇的相似,一旦戰火席捲而來,他們都如同零落的花瓣,無能為力。

    那是不是隻有把根鬚扎得更深一些,會讓自己變得更加沉重、堅定,才能扛住風和火,浪和霜。

    “公子!”

    趙高的身影從走廊一側轉來,他的聲音,打散了扶蘇心頭尚未分明的感慨,使那些浮動的念頭沉澱下去。

    扶蘇望了他一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