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茶米酒 作品

第172章 一箭發前十二人(4500)

    從大街轉到小巷,兩側的民宅之中,多有一些樹枝越過牆頭,枝頭落葉在風中飄飄欲落。

    燕詩二頭髮披散著,耳朵上面彆著一朵不知用什麼材質製成的紅花,正走在這樣的小巷裡面。

    在那一支青黑的箭搭上弓弦之前的一刻鐘,在元十三限還在那半成品的三層樓上凝望夕陽的時候,他的六大弟子並沒有如他所命令的那般,到磨刀堂去給方雲漢警示。

    他們六個走出了不遠之後,就兵分六路,準備從六個方向去包抄磨刀堂。

    如果方雲漢直接被元十三限一箭射死,也就罷了,假如方雲漢還能逃出的話,那他們正好可以痛打落水狗。

    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葉棋五和齊文六還有少許遲疑,但排名前四的幾個師兄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們不覺得自己是在對元十三限陽奉陰違,反而認為是在對師父不夠妥當的命令,做出自己的補充。

    畢竟,自魯書一到趙畫四,他們四個出師已有好些年,在太師府做蔡京的貼身護衛,職位不高,但權勢卻不小,行走江湖時無往不利,與四大名捕作對多次都全身而退,自詡都已經磨練出來,足夠獨當一面。

    這樣四個有才有能、通曉世事的徒弟,對久不出關的師父的命令做一些好心的補足與改動,不是分所當為、天經地義嗎?

    於是,五、六二人也被說服。

    六方分進,迫向磨刀堂。

    燕詩二一邊走,一邊還低聲哼唱起了詩詞,心裡一個念頭接著一個念頭,心懷著期待而漸漸緊繃。

    ‘走過了這條小巷,再往右轉,就可以直抵磨刀堂的左側院牆。’

    ‘待會兒,方雲漢會不會從這個方向逃出。’

    ‘到時,我的飛星傳恨劍,要先出哪幾招?’

    每一個念頭在腦海中轉過的時候,他都要走出兩三步的距離。

    小巷並不長,再有四步,他就要走到拐角的地方。

    就在這時,有個年輕人從拐角處走出。

    這個人一走出來,燕詩二就停住了步伐。

    低沉愉悅的歌聲一下子消失,他手裡那一把鑲嵌著十幾顆明珠,七八點墨星的華麗長劍往前提了一下,在迎面而來的秋風中微微拂動的髮絲一下垂落靜止,目光像是兩根釘子,指向了拐角處的那個人。

    區區四步的距離,對於一流的劍客來說,太近了。

    甚至,燕詩二身邊十步之內,本來都該是一個很不容易闖入的範圍。

    但這個人,就像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裡,突然走出來一頭無聲的狼,奮然忘我、一揮而就、突如其來的闖到了燕詩二身前四步的距離。

    他,也是一個劍客,手裡握著一把無鞘的長劍,劍身,劍柄上都沒有太過複雜精美的紋飾,劍刃亮白,但劍鋒不夠筆直,材質也很普通,就是隨處可見的普通鐵匠能打造出來的那種兵器。

    跟燕詩二手裡的劍一比,更顯得格外寒酸。

    但是燕詩二看著這個人的臉,就像是在看一把世上最有血性的寶劍。

    冷血的劍。

    持劍的冷血。

    “四大名捕、之、末……”

    巷子裡驟然爆發了一大團交織縱橫的劍光,像是有很多長達數尺的發光鋼針浮現,在兩名劍客之間疾風亂雨般穿插碰撞。

    劍氣往來,至少要比枝頭上的葉子密集的多。

    兩邊長達二十多步的青磚牆,從靠近拐角處的那一端,有密密麻麻的劍痕延伸過來,有三四條特別深刻的痕跡,甚至一直延伸到了面向大街的另一端。

    比雨點還密集的雙劍交擊聲傳出,令燕詩二本該有八個字的這句話,說到第六個字的時候,就不得不倉促收聲。

    在燕詩二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冷血攻出三劍,他也回了三劍,還能說出接下來幾個字,但是他說到“捕”字的時候,冷血已經在一個字的音節吐出同時,連攻了十一劍。

    所以燕詩二頓了一頓,兀自逞強要說完。

    第五個字,冷血攻了十六劍。

    第六個字,冷血發了二十一劍。

    燕詩二終於說不下去了。

    他的飛星傳恨劍法,本來常在跟人過招的時候慢吟詩篇,這些年來,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比冷血功力更深,比冷血招式更精妙的對手。

    但只有冷血逼得他不能說話。

    只有冷血的劍,急得連劍客自身的存在都像要被拋舍了,而那把劍也只是一個廉價的載體,脆弱的引子。

    真正最有存在感的,只有那一條手臂,那一個動作

    ——穿刺。

    這個穿刺的動作在不斷的重複,不斷的加快,如同冰川化為瀑布,大雪因為吶喊的聲音崩塌,一瀉千里,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