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詩人 作品

第十一章 隱藏任務:奪魂【萬字章】


  也就是說小玉蘭死的那天也剛滿六歲。

  萬般大師止住業江大水也是六年前發生的事,當年小玉蘭才剛出生,沒有這方面的記憶是正常的。

  就算真是因為那場大水才導致了風頭鎮如今的詭異模樣,等小玉蘭能記事了,鎮上的人應該也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說不準神智也因此受到了影響,不會刻意提起從前與現在的區別。

  所以這個問題沒能得到答案。

  虞幸很滿意從小玉蘭這裡套出來的消息,他看小玉蘭滿眼想讓他趕緊滾蛋的意思,輕笑一聲:“行,提問環節結束,接下來你要幫我做件事。”

  小玉蘭的眼睛倏得瞪大:“不是說只問問題的嗎!”

  “沒有說‘只’哦。”虞幸把小孩抱起來,感受到小玉蘭靈體在他懷中的僵硬。

  “想不想出去看看?”

  小玉蘭掙扎了一下:“……”

  她弱弱地說:“我想出去的,但是我孃親在這裡。”

  她一想到這個,臉色又猙獰了一瞬:“我娘不回來找我,但她的身體在這裡,萬一她又回來了呢?”

  正是抱著這種想法,她變成怨靈之後哪兒也沒去,一直待在這破落的小院裡,與四具屍體為伴。

  “小玉蘭,人死後是要下葬的,如果不及時收殮屍體,屍體會腐爛發臭。”趙儒儒告訴她,“這幾天沒有人來找你娘,所以你孃的屍體沒被發現,可總有一天會被鄰居發現的,到時候,她連現在的樣子都保持不了,會變得很醜很醜。”

  小玉蘭猙獰道:“不行!”

  “對嘛,你也不想你孃的屍體就這樣面目全非吧?”趙儒儒摸了摸她的頭,入手一片冰冷,她又默默把手縮了回來,“王二麻子欺負了你娘,雖然已經沒了命,但旁人還不知曉他的惡行!不如將事情交給我們——”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虞幸:“等到白天,我們就去報官,然後幫伱娘下葬,怎麼樣?你娘若真‘回來’了,肯定也是第一個找你,而不是找自己的屍體!你不必被困在院子裡呀。”

  虞幸打量小玉蘭的臉色:“若是不想被旁人知道你娘被毀了清白,也可以不報官,我們葬了你娘和張嬸,然後去把王二麻子的屍體扔了餵狗。”

  “……好吧。”小玉蘭點了點頭。

  某種程度上,她真的是個很乖的孩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又是孤兒寡母,懂的東西更多。

  除了死後變得性情暴戾,其他方面還是很聽勸的。

  她知道不會有人平白無故幫忙收屍,囁嚅著問:“你們要我做什麼?”

  “勞煩你這幾天晚上幫我們做個信使,等下哥哥給你幾張畫像,你記住上面的人,若是在城中遇到了別找他們麻煩。”虞幸道,“之後若是哥哥想讓你給其中哪個人帶個消息,你就幫哥哥去一趟。”

  推演者之間也不是沒有自己的聯繫渠道,白天的時候趙謀就可謂是把手伸到了四面八方去。

  但夜裡畢竟不同,缺少了城中百姓的可用人脈,他們自己的力量若是大範圍使用,也容易打草驚蛇,引來注視,這時候有個遞信的就顯得很重要了。

  城裡的鬼怪移動方式也各不相同,小玉蘭這種能化為白煙的,可想而知速度很快。

  “好。”小玉蘭也沒別的選擇,他有些留戀地回頭望著屋舍中的孃親屍體,小嘴一癟,有點想哭。

  但是剛剛差點魂飛魄散的時候能嚇得哭出來,這會兒的悲傷卻讓她流不出眼淚。

  趙儒儒嘆了口氣,對虞幸道:“我先幫他把娘從房樑上面放下來吧,然後給她整理一下遺體,你趁這個時間畫畫像?”

  “嗯。”虞幸把懷裡的小孩放下,又一次發現趙儒儒真的很自覺,雖然大事兒上她能避開就避開,但細節方面做的沒話說,讓人不會覺得她是個累贅。

  兩人在院子裡忙開了。

  小玉蘭跟著趙儒儒去看屍體,虞幸手裡沒有紙筆,乾脆就在院子裡的泥地上作畫。

  他召了根細細的枝條出來拿在手裡,用頂端最堅硬鋒利的部分勾勒線條,把趙謀、酒哥、海妖、洛晏,以及未亡調查組那三個人的臉都給畫了上去。

  被他抓在手裡的枝條:“……”

  因為虞幸畫畫的時候腦子比較放空,連帶著這些枝條觸手的思緒就比較放飛和活躍。

  他一邊畫,一邊感應到枝條上傳來微弱的意識。

  【主腦,你叫我就是為了做這種事情的嗎?】

  【我是你的眼睛,是你的舌頭,你怎麼可以把我當成筆!】

  【主腦,你是不是腦子壞掉啦。】

  “……”虞幸知道這都是從他自己的意識裡分流出去的,好一個自己罵自己。

  不過在他有意控制了一下後,枝條裡就不再傳來意識聲音了。

  等他畫完,叫來小玉蘭一個一個認。

  “這個叔叔是醫師,名字叫趙謀,知道了嗎?”

  小玉蘭怕活幹的不好又被這個可怕哥哥打,而且另一個姐姐已經給他娘擦拭了身體,穿上了乾淨的衣服,還給娘重新梳了頭髮,是個好姐姐。

  於是她乖乖地應聲:“知道了。”

  “這個哥哥是外來人,叫趙一酒,和我一樣精神狀態堪憂,可能會逗你。”虞幸指著鬼酒的臉,“記住了嗎?”

  “記住了。不過……”小玉蘭有一點困惑,還有一點懷疑,“這兩個……人,長得不是差不多嗎,為什麼一個是叔叔,一個是哥哥?”

  不穿西裝和梳背頭的趙謀確實很顯小,快三十的人了,穿古裝時鬢邊落下幾縷碎髮,跟二十出頭似的。

  趙一酒比趙謀還要精壯一些,雖然臉更嫩點,但總體而言,看不出區區三歲的年齡差。

  虞幸私心想要教會小孩的想法被戳穿,面不改色地摸了摸鼻尖:“別問,就這麼喊。”

  “哦。”小玉蘭心想,這個大哥哥畫出來的人其實和大哥哥一樣,都好俊俏,一看就養尊處優,比他們風頭鎮裡最有錢的人家養出來的還好。

  這些人一定是從很富有的地方來的吧?

  她也好想看看京城和江南那些地方哦,娘每次說起這些,都一臉的憧憬。

  等小玉蘭把人全認了一遍,虞幸確保她已經記住了,就枝條一抹,把地上的痕跡全部毀屍滅跡。

  趙儒儒也完成了她的事。

  她把李寡婦、張嬸,還有小玉蘭的屍體都做了一遍清潔,雖然不是專業的入殮師,但也讓屍體們看上去體面了不少。

  剩下一個王二麻子,她管都沒管。

  “都好了?”虞幸看了看,“那我們先去山上把人埋好吧。”

  這事兒還是晚上做比較方便。

  風頭鎮外面圍了一圈的山,想找個上山的路並不難,加上此時他們所在的位置也不在城中心,去鎮外很容易。

  虞幸感應了一下,在小玉蘭期盼的目光中一手抱起張嬸的屍體:“忘了問了,張嬸有沒有家人?”

  “沒有,她兒子早年間就死在外頭了。”小玉蘭提到張嬸,語氣毫無波瀾,“她經常來看我娘,說我娘長得像她女兒,但她女兒嫁到了外地去,一次都沒回來看過她。”

  “好吧,那就埋一塊兒。”

  虞幸用另一隻手抱起小玉蘭的屍體。

  李寡婦的屍體由趙儒儒揹著,兩人推開了院門,順便把王二麻子的屍體擺到了路中央。

  “就讓他出一回名吧。”虞幸輕嗤一聲,他知道男人有這種慾望很正常,這個年代,逛窯子的也多,他白天探查時還發現了城東邊的小窯子,門口掛了兩盞梔子燈。

  但像王二麻子這種的,殺人女兒霸人身體,還砸死了無辜的好心大嬸,就這麼死了都便宜他了,也不知道死後化成的鬼在哪兒遊蕩呢。

  說不準到城裡晃悠的小玉蘭還能遇上對方。

  他們活人殺不了風頭鎮的鬼是規則,厲鬼怨靈之間誰吞了誰可沒有束縛,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就算是談起因果,小玉蘭讓王二麻子灰飛煙滅也是應當的。

  “昂,明天保準嚇到周遭百姓,雖然有點對不起這附近住的人……嘿嘿,但是肯定能讓那些和王二麻子一路的貨色心驚膽戰!”

  趙儒儒把院門一關,嘻嘻笑道。

  小玉蘭也走了出來,就站在他倆腳下。

  虞幸抬頭望了望,這街上還是空蕩蕩的,沒有因為這處小院子裡發生的事兒產生任何變化。

  他視線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已經過九點了。

  家家戶戶簷上的燈籠散發著詭異的光,只有李寡婦家的燈籠因為他而滅了,不過既然屋中已經無人,也就不怕那滴水的鬼物再來禍害誰。

  等一下。

  虞幸的腳步忽然一頓。

  “怎麼了?”趙儒儒見他神色有異,出聲詢問,小玉蘭也盯著他。

  虞幸沒吭聲,他只是同時想到了兩件事。

  一是想到,主動將院子的燈熄了在房間裡待一晚,說不定能從滴水鬼物那裡瞭解到一些業江大水的事情。

  宋府是不可能熄燈的,他可以找個類似李寡婦家這樣的小院落。

  二是想到……李寡婦這一家既然已經死了好幾天了,怎麼燈籠還會亮呢?

  死人,怎麼點燈?

  由於虞幸已經把燈籠給滅了,而且在進小院之前也不知道李寡婦家裡發生的事兒,一來一回,他竟然忽略了這個明顯的異常。

  燈籠得有人主動來點,可李寡婦在他們進去之前還吊在屋裡的房樑上呢,小玉蘭也壓根沒出過院子!

  虞幸道:“稍微等我一下。”

  他把張嬸和小玉蘭的屍體靠著牆根放好,然後走到隔壁亮著燈的院落,在燈光照到的範圍極限處眯著眼睛瞧。

  他發現,由於這城裡的百姓每晚都得點燈籠,還得保證一整夜燈籠都不會熄滅,所以每家每戶的燈籠都是特製的,裡頭的燭身做得超級大,確保能燒到天亮,等到天亮了之後,再由裡頭的人主動把燈籠挑滅。

  因此,第二天一早,誰家亮了燈籠,誰家沒亮,左鄰右舍都是能瞧見的。

  虞幸眸光微閃。

  李寡婦家死了人,照理說夜裡燈籠不會再亮了,這樣一來,第二天一早就會被人發現,就算第二天沒有,第三天第四天也總會有人察覺到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