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詩人 作品

第六十九章 枷鎖


                 所有的一切都重回原點,安眠旅店好像重新賜予了住戶安眠。

  

  

  

   冥冥之中的規則力量一同沉寂下去,幾乎是瞬間,虞幸就感知到“躺好”的規則已經暫時不在了。

  

  

  

   越是擁有著高位格的力量,越容易感應到那些抽象的概念,規則、幻境、真實,詛咒之力在這方面擁有天然的優勢。

  

  

  

   虞幸翻身下床,一邊撤回捆在張羽身上的枝幹,一邊推門而出。

  

  

  

   走廊上正如他剛才所“見”,乾乾淨淨,一點殘忍過的痕跡都沒有,但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留下——已經變成血肉鬼影的推演者,總不會隨之復活。

  

  

  

   就在他踏上走廊地面的那一刻,系統又出聲了。

  

  

  

   【你已觸發支線任務:最後的溫暖】

  

  

  

   【該支線任務為區域觸發,當前所有身處安眠旅店的推演者都會收到提示。】

  

  

  

   【任務失敗懲罰:未知】

  

  

  

   【任務成功獎勵:以每位推演者在任務中的貢獻度單獨結算】

  

  

  

   正如系統所說,這個通告同時發佈給了七位推演者。

  

  

  

  

  

   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麼事的藍無第一次去了菜市場,買肉的時候就看到,肉販拿著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在很大的新鮮肉塊上輕鬆劃幾下,就能劃出客人想要的部位。

  

  

  

   那種刀實在是太快了,肉塊被切下來的時候,整齊的表面還在劇烈起伏搏動,就好像還在呼吸。

  

  

  

   眼前這堆血肉塊和那時留在他眼中的印象一模一樣。

  

  

  

   肉塊彷彿有了生命,在被切碎時痛苦而無聲的急促呼吸著,給人帶來一種掉san般的衝擊。

  

  

  

   “它還會動嗎?”藍無忍不住問。

  

  

  

   在後院見到的和眼前這隻差不多,那隻血肉鬼影行動就很敏捷,令人防不勝防。

  

  

  

   這隻卻好像案板上的肉,並不反抗。

  

  

  

   虞幸端詳著蠕動的肉塊,察覺到了一絲隱晦的恨意,他輕笑一聲:“不僅會動,應該還有思想吧。”

  

  

  

   不忘居二樓的紅衣鬼影對還活著的推演者抱有強烈的恨,那種恨是在恨生命的不公,總不可能是憑空而來。

  

  

  

   這些異化成了血肉鬼影的推演者,可能連思維也一起異化了,只是血肉塊太抽象,讓人第一時間意識不到這東西仍能思考。

  

  

  

   “你是說……它們還記得發生過什麼?”藍無瞳孔有一瞬間的縮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不是更可怕了嗎?

  

  

  

   上一秒還是一個活人,下一秒就發現自己皮也沒了,骨頭也沒了,變成了一個醜陋的怪物,偏偏還能思考,還有記憶,這比直接死掉更加殘酷。

  

  

  

   在進入推演之前,他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

  

  

  

   無論跟著美杜莎讓他提前接觸了多少拔高的知識和觀念,學會了多少以前沒做過的事,那種共情力也不是短短半年不到能完全磨滅的。

  

  

  

   虞幸察覺到他的小心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放心,就算能思考有記憶,這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他。血液在異化他的身體的時候,連帶著思維也逃不了,你可能不太能理解……”

  

  

  

   虞幸蹲下來,湊近了那堆血肉,口中的聲音也不自覺輕上幾分:“當思想也成了怪物,就不會有多懷念還是人的時候了。”

  

  

  

   “對活著時一切美好的回憶,都會隨著心中的恨和折磨化為泡影,哪怕記憶仍在,當時那種情緒也再也找不到了。”

  

  

  

   “能支撐著怪物存在的只有恨和怨念,它們攻擊我們不是因為羨慕我們還活著,而是它們在恨,我們為什麼沒有和它們一樣受到折磨。”

  

  

  

   “這種異化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嗎?”藍無看著虞幸蹲下去的背影,依稀感覺虞幸語氣裡好像藏了很多他現在抓不住的東西。

  

  

  

   那不是他能去深究的,他只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除了美杜莎之外願意和他說這些的前輩,因此,有些在心中埋了許久的疑惑,也剛好能在此刻問出口。

  

  

  

   “哪怕活著的最後一秒還在祝同伴好好活下去,被異化的瞬間,也會毫不猶豫地恨上自己曾拼了命保護的同伴嗎?”藍無怔然。

  

  

  

   虞幸偏頭,對上白髮青年彷彿在求證什麼的視線。

  

  

  

   青年大概是習慣了在美杜莎身旁表現出她喜歡的模樣,偽裝成淡定沉穩的樣子已經成了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但問出這個問題時,青年白髮下的臉終於流露出了屬於這個年紀的男生的迷茫。

  

  

  

   清瘦的身體站在那裡,像一根釘在原地的木樁子,被他所問出的問題捆縛手腳,一寸寸打進更深的黑淵。

  

  

  

   虞幸勾唇,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答案:“是的。”

  

  

  

   “成為怪物的那一刻,它就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你可以把它看成……一個佔據了你朋友軀殼的鬼物,它不僅操控著你朋友的身體,還假借你朋友對你的保護試圖傷害你。”

  

  

  

   “因此,態度的轉變不是因為活著的人後悔了,而是死後的怪物背叛了還活著時的意志。”

  

  

  

   藍無眸光顫動,喉結上下滑動,將喉間被堵住的感覺硬生生嚥下去。

  

  

  

   虞幸的語氣明明並不溫和,反而帶著一種篤定的鋒利,但這卻是藍無聽到的最溫柔的話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虞幸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特別讓人想要相信,令人心甘情願不去尋找其他的可能。

  

  

  

   沒錯,讓他將這個疑惑埋在心裡許久的,正是老三。

  

  

  

   宿舍四人自從搬出去之後,關係更加親密,恰好誰都沒談女朋友,整天也就和兄弟幾個在一塊兒玩,相處久了跟家人也差不多。

  

  

  

   噩夢在大三下學期那年降臨,他們住的公寓樓上新來了一個漂亮女孩,據說是和他們同一個大學的大一學妹,因為特殊原因才被允許大一就不住校。

  

  

  

   學妹人不是很開朗,文文靜靜的,也不愛說話,但每次看到他們都會笑著打招呼,都在同一棟樓裡,下課時間點又只有那麼幾個,短短兩週就見了很多次面。

  

  

  

   老三喜歡上了這個學妹,不過也只是嘴上說說,感情並不濃烈,更多的是欣賞。

  

  

  

   因為學妹的性格實在是太好了,雖然不如很多女生那樣明媚活潑,可沉靜的性格和有點瘦弱的身形剛好吸引了老三。

  

  

  

   拖了一個月,老三才確定自己不是見色起意,他和兄弟們商量著,應該先主動多去了解一下學妹,再慢慢追人,免得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