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84章 春江花月夜

彩雲死了。




她自己扭斷了自己的脖子。




這不合理,通常一個人可以扭斷別人的脖子,卻不能扭斷自己的,因為出力過程中一感到痛就會本能地減輕力度,所以不可能做得到。




除非那個人自身不正常了。




陳子輕通過小道具聽見了彩雲死前的那些話,包括她死時的內心獨白。——那我也要這麼坐。




彩雲撞鬼了!




陳子輕被尖叫訓吼引發的混亂打斷思路,院子裡亂了套,後臺也好不到哪裡去。只因彩雲的死法邪門,不在大家的常規認知裡,他們一時半會難以消化。




陳子輕剛跑出戲班的後臺,拐角陰影裡突有一隻手拉住他,在他做出反應前用另一隻手捂住他的嘴。




"別叫,是我!"




魏之恕?




陳子輕扒開嘴上的手: "二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師傅叫你來找我的啊?"




“嗯,這裡不是說話之地,先走。”面巾遮臉的魏之恕阻止他往下說,只肅著臉丟給他一塊麵巾,見他遲鈍沒動作,就低罵著為他蒙上面巾。




師兄弟二人貓著腰,小賊似的離開了這間院子。




半刻鐘後,他們還在張家打轉。




陳子輕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二師兄,咱們迷路了?"魏之恕挺高的鼻子把面巾頂出一道弧形: "這麼淺顯的事,你也問?"




陳子輕跟魏之恕大眼瞪小眼,他坐孫梁成的馬車進張家,老管事領戲班一眾去表演的院子,一路上都挺刻意的沒點幾盞燈火,看不清哪是哪,到了院子以後,燈倒是掛了一片,但他就在戲班後臺活動,沒機會去外頭轉轉,根本不熟悉張家的地形。




魏之恕怎麼也是無頭蒼蠅。




陳子輕費解道: "你按照原路走,怎麼溜進來的,再怎麼溜出去不就行了。"




魏之恕心煩氣躁地叉著腰在小師弟面前走動,他躲在張家的採摘車底下潛進來,車停在伙房沒多久他就利用時機脫身,順著下人們的流動走位找到了戲班所在的院子,沒去其他地方,只途徑張家後門,伙房,院子,返回就是倒著來。




可是,夜間沒白日那麼好辨認方向。




陳子輕見魏之恕還在走來走去,他索性爬到一棵樹上找出路。




這個視角並不能把張家住宅整個輪廓收進眼底,他卻已經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昏暗中的屋脊像連綿黑山。




真有錢。




要是有個無人機拍攝,那不得在上空飛上一會才能從頭拍到底。陳子輕還沒把四周佈局瞭解清楚,魏之恕就在樹下催他快點下來: "有人!"




“那你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在樹上比較隱蔽……”陳子輕沒說完就讓魏之恕拽住一條腿往下拖,他只能跳了。魏之恕張開雙臂穩穩接住他,抱小孩一樣把他抱在身前,快速躲進了左邊的假山裡。




陳子輕一進去就從魏之恕懷裡下來了,入眼黑漆漆的,他個矮,不用低頭,魏之恕連腰都直不起來,呼吸透過薄薄的面巾打在他臉上。




魏之恕按著他的肩,不讓他亂走製造聲響。陳子輕用氣聲說: "二師兄,我是戲班的雜役,我為什麼要跑。"




魏之恕大半注意力都在捕捉假山外的動靜: “張家死了小妾,哪怕明知是突發瘋癲也要查一查,做給別人看。"




“那我也沒問題的吧,事發時我在後臺……”




魏之恕眼神犀利: "今晚這種不尋常的情況,張家外姓人都巴不得出去住些日子,你上趕著留下來做什麼?"




陳子輕不說話了。




“在這站著。”魏之恕警告了聲,徑自去假山口凝神細聽。




陳子輕把手伸到面巾裡抓了抓鼻尖: “孫班主帶我進來的,我就這麼走了,一聲招呼都沒打,他會擔心的。"




“那怕是不會。”魏之恕嗤笑, "你口中的孫班主在偷情。"陳子輕吃驚地湊過去,剛才往這邊來的竟然是孫班主,除他之外,還有個女子。




那女子花容月貌衣著鮮麗,頭上珠光寶氣,陳子輕在觀看皮影戲的人群裡見過她,就和張老爺的一堆新歡舊愛坐在一起,她也是個小妾。




女子拿著帕子在眼角按按,我見猶憐地靠進孫班主懷裡,他沒避開。乍一看就是一對壁人。




陳子輕咂嘴,孫班主不在院子裡配合張家調查,安撫戲班眾人,趁機偷偷摸摸到這來幽會啊。




"哥,我




想聽他們的對話。"陳子輕在心裡找監護系統。




"好。"




隨著積分一扣,孫班主和女子的聲音便前後進了他的腦海。"梅夫人,你這樣讓我很為難,若是被張家人見到了,你要沉塘,我走不出張家。"




"彩妹妹死得那麼突然,又十分詭異,就當著我的面把脖子扭到了後面,我嚇都要嚇死了,這才叫人給孫郎遞信息,請你來此處與我相會。"




“情有可原。梅夫人還是換我一聲孫班主為好。”




“稱呼而已,何必在意,孫郎你帶戲班來鄉里,不就是為了我。”"梅夫人誤會了。"




"好好好,是我誤會了,你不想認那便不認,我記你過去救我的恩情,也記你在山野照看我的那段日子,當真是快活自在。"




"望梅夫人謹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不合時宜的事,說不合適宜的話。"




"孫郎,我不敢奢想了,我只有一個心願,你在張家住的這幾日能不能多和我見見面,等你一走,我們今生只怕是再難相見。"




陳子輕沒想到孫班主跟那個梅夫人是舊相識,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不過,孫班主一副嘴上拒絕,身體不拒絕不主動的樣子,挺像是在故意玩曖|昧,吊得梅夫人脫不了鉤。




陳子輕搖搖頭,有可能是他想多了吧,他在感情上畢竟是個新人,哪懂得了.…




活躍的腦細胞忽然像被按下了暫停鍵,腦子裡陷入空白。




陳子輕的呼吸有點亂,他是感情新手嗎?他不是。儲存在蒼蠅櫃裡的上個任務感情線就是證據。“你聽到什麼了?”




耳邊一熱,陳子輕聞聲搖頭: “沒聽到啊,隔這麼遠。”




魏之恕審視暗中的少年,按理說,這個距離確實聽不見,他壓下了心頭的疑慮。等那對男女離開,他們就從假山裡出來,繼續走。




陳子輕嘀嘀咕咕:“先不說孫班主顧不顧得上我,戲班子進張家時,老管事核對過人數,排查的時候會發現少了一個,我怕我連累戲班裡的人。"




魏之恕握著他的手肘,煞有其事道: “張家識破你的假雜役身份,當場抓個現行,不但你插翅難飛




,戲班子也照樣吃不了兜著走。"




陳子輕眉頭打結。




“我說什麼你都信。看皮影戲裡的那群人目睹了小妾的死狀,嚇昏嚇哭嚇癱的不知多少,戲班的小雜役嚇壞了亂跑,不知掉哪去了不是很正常,誰大動干戈的找你。"




陳子輕磕絆著走: “我能掉哪?”




全程高度警惕的魏之恕敏銳地發現了什麼,他帶小師弟藏在一顆老樹後。




不知是張家誰住的院子,風裡有股形容不出來的怪味,陳子輕隔著面巾吸了幾口氣,他尚未猜出怪味的由來,就見到一個家僕扛著什麼走到井邊,往井裡一丟,動作自然又熟練。




魏之恕涼涼道: “看到沒,就掉那裡。”




陳子輕的眼皮狠狠一抽: "把活人丟井裡了?!"




“都殭屍了,還活人呢。”魏之恕說, "大戶人家的下人,很容易無聲無息的消失。"陳子輕臉色不好,古代有錢人也草菅人命,跟電視裡一樣。




“別看了,死的活的你都救不了。”魏之恕強行拖走異想天開的小師弟, “張家有個庫房,裡面肯定全是珍稀藥材,我待會抓個人逼他給我們帶路,我們去庫房撈些藥材,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陳子輕沒想到這層上面去,張家做藥材生意的,確實會有珍品。他說: “治病要先問診,咱沒藥方。"




魏之恕拍胸口,似乎是有備而來。




陳子輕見魏之恕已經在守株待兔等落單家僕了,他猶豫著發表自己的想法:"二師兄,咱還是不去了吧,那是盜啊,萬一被逮到送官,師傅都保不了。"




魏之恕呵笑: “你三番兩次誕騙二師兄,答應了的事遲遲不做,二師兄難堪自卑的日子一天也過不下去了,只能偷雞摸狗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