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禮





老王婆就又往衚衕口看了一眼,口中嘖嘖,“長得可真俊,花骨朵兒似的,有對象了沒有?”




李來娣最討厭聽人誇夏芍,語氣瞬間不好,“她有對象了。”




“你是說那個挺高的小夥子?倒是和你那親戚般配。看他總來,我還以為是介紹給你的。”




老王婆神色惋惜買菜去了,她家也有兒子沒結婚,本來還想打聽打聽那漂亮姑娘來著。




李來娣卻只聽到了那句“我還以為是介紹給你的”,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大步往回走。




“陸廠長媳婦兒就這麼算了?”




田翠芬還在氣惱又被夏芍擺了一道,被她問得沒好氣,“什麼就這麼算了?”




“她不是看不上夏芍嗎?就這麼算了?”




按理說李來娣比夏芍小四歲,玩都玩不到一起去,更別提有矛盾了。可架不住她家重男輕女,姑娘一個比一個不值錢,到她已經是第四個了,夏芍家卻只有夏芍一個,




小時候過年,夏芍有新衣服穿,她身上永遠是哥哥姐姐穿剩下的。




夏芍拿漂亮的彩色毛線綁頭髮,她用的是最便宜的沒有任何裝飾的皮筋……




就連夏芍大哥夏萬光都說,一個賠錢貨穿那麼好乾嗎,她這心裡怎麼可能平衡?




所以她偷偷欺負夏芍,搶夏芍東西。




結果夏芍愣是一聲不敢吭,偶爾被欺負狠了,她哥哄兩句就好了。這種窩囊貨不欺負她欺負誰,反正夏芍不敢告狀,李常順和田翠芬就算知道了也不管她。




可就這麼個窩囊廢,竟然找了這麼好的人家!




長得好,有在大廠當領導的親戚,還捨得在夏芍身上花錢,只想早點把夏芍娶回家……




“夏芍除了有張臉,哪一點比我強了?這種好親事憑什麼輪到她!”




這下田翠芬聽明白了,刷一下轉過頭,抬手就揪住了李來娣的耳朵,“我最近給你點臉了是吧?你是不是還想問我為啥不把人介紹給你?昨天你就老盯著人家看,打量我不知道!”




李來娣本來就疼,一聽這話,眼眶瞬間紅了,“我哪有!”




田翠芬才不聽她狡辯,拽著她的耳朵往裡走,“沒有你眼紅啥?我和你爹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這點東西就把你看動心了,我咋生了你這麼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田翠芬發現這個閨女除了長相,哪一點都不隨她,尤其是腦子。




當初父母給她訂的可不是李家,是她覺得莊稼漢沒前途,自己搭上了在櫃上學徒的李常順。




事實上要不是沒找到機會,她更想搭上個掌櫃或者東家,做小也行。那年代在外做買賣的,哪個不是家裡一房外面一房?只要不碰頭,做大做小有什麼區別?




她十四五歲就知道為自己打算,這個閨女眼瞅著十八了,還只知道看臉!




田翠芬一把將李來娣甩到炕上,“你以為他真是個好的,我能不介紹給你?那就是個街溜子,吃喝嫖賭什麼都幹,他爹媽管不了了,這才把他踹到了這裡。”




“街溜子?”李來娣瞪大眼,耳朵都忘了捂。




田翠芬乾脆說得在明白一點,“他在老家連七個工分都掙不上,還到處惹事,他媽三天兩頭就要給人道歉。他來了這也沒消停,上個月還把人胳膊打折了,掉了一級工資。不然你以為陸廠長幹嘛急著把他甩出去?夏芍跟了他,苦日子在後頭呢。”




苦日子在後頭的夏芍一點沒有要步入婚姻墳墓的自覺,“我領證,你不會也要跟著去吧?”




反正合作意向已經達成,對方簽約費都給了,早簽約晚簽約,夏芍並不是很在意。




只不過這年頭領結婚證需要介紹信,她的介紹信留在招待所,兩人只能約在了下午。因為婚姻登記處有些遠,步行少說要四五十分鐘,陳寄北還借了輛自行車。




夏萬輝早穿好了外套,聞言故意做出個兇狠的表情,“萬一他欺負你怎麼辦?”




夏芍都叫他逗笑了,“沒事他欺負我幹嘛?再說他就一輛自行車,也帶不了兩個人。”




這個夏萬輝早就想過了,“沒事,我可以坐車前槓。”




夏萬輝雖然才十七,近兩年又多少影響了些發育,可底子在那,少說也得有一米七幾。




這麼大一坨坐車前槓讓人用胳膊圈著……




那畫面太美,夏芍不敢看,趕緊一推他腦門,“你就老實待著吧。”走了。




樓下陳寄北早已等在了那裡,穿的還是上午那一身,眉目英俊,臉卻是冷的。老式二八自行車那麼高,他坐在上面,長腿依舊能輕鬆著地。




“東西帶好了?”他問夏芍。




夏芍拍拍腰間的黃帆布書包,“帶好了。”側坐在了車後座。




陳寄北沒再說什麼,腳一蹬穩穩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