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31. 第三十一章 陛下臣想喝水





“……啟稟陛下,桃延郡雖是平原,但平原上皆是沼澤。地上泥濘不堪、坑坑窪窪,能耕種的地方少之又少,”說到這裡,他不由嘆了一口氣,“郡內百姓,莫不是在與天爭地。”




應長川的臉上罕見地沒了笑意,眉毛也輕輕地蹙在了一起。




天子的心情,與這裡的每個人一樣沉重。




“宣大人說的是啊……”




隨行官.員也不由跟著點起了頭。




桃延郡太守名叫宣文力。




或許是因為江玉珣方才不在。




與昨夜相比,他看上去平和了不少,而臉上的愁意,也在此刻變得分外明顯。




江玉珣並沒有上前,而是正在遠處默默地聽著。




“實不相瞞,這幾年桃延郡之所以能夠維持,全靠老天爺賞飯吃,沒有什麼大災大禍。可哪怕如此,大部分百姓也不過是勉勉強強餓不死而已。”宣文力的語氣分外沉痛。




——還有小部分百姓早就成為流民,離開了此地。




話音落下,他忽然抬頭看到了站在人群那一頭的江玉珣。




“江大人,下船看過一番後,你可仍堅持昨夜的看法?”




宣文力與原主的父親是舊日同僚。




一晚過去,冷靜些許的他也看在往日徵南大將軍的情分上,給了江玉珣一點面子。




聞言,沼澤上眾人均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站在人群最末尾的他緩緩走上前來。




江玉珣環視四周說:“宣大人方才的話的確有道理。”




宣文力不由自得一笑。




然而他還沒開心幾秒,江玉珣的話風便隨之一轉。




一身晴藍的年輕侍中,緩緩轉身看向天子:“但是陛下今日也有見到,辰江兩岸大多都是這樣的沼澤地。可供圩田的湖泊才是少數……湖總有圍滿的時候,那個時候百姓又該如何?”




沼澤上忽然靜了下來。




江玉珣的問題重重地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間。




宣文力不由一愣。




此刻,應長川也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愛卿可有解決之法?”




“回稟陛下,”江玉珣笑了一下,輕聲說,“的確有一個。”




他的語氣格外輕緩。




如溪水一般從應長川的耳邊流淌過去。




江玉珣雖還沒有說自己的方法是什麼,但應長川仍不由一頓,自下船起便盤踞在心頭的煩悶,忽於此刻消散了幾分。




“何法?”




“開塘排水,再人工開闢河渠,”江玉珣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用腳尖點了點一旁的水面,“疏導田沼中的水,流向河渠與湖泊。等這些地逐漸幹後,便可將這裡的大片沼澤地,改成為有排水體系的傳統農田。*”




——後世辰江平原上的大片沼澤地,就是這樣慢慢變成萬畝良田的。




而聞名於天下的“小橋流水”除了自然因素外,也離不開人工開闢的一條條河渠。




“人工開闢河渠……”應長川不由輕將這幾個字唸了一遍。




江玉珣說的方法雖然簡單,但是這個時代暫未有人如此做過。




擔心引起誤解,江玉珣趕忙補充道:




“不是怡河那種大工程,我說的河渠最窄挖一尺就夠!百姓可自行開挖。仔細算算,或許比開發圩田還要方便。”




“……我知道了!”聽到這裡,一道南巡的都水使者童海霖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江大人的意思是疏積排澇!當年大禹治水用的便是此法!”




一貫喜歡裝鵪鶉的他,難得興奮起來,並第一個站到了江玉珣這邊。




童海霖躬身行禮:“陛下,臣以為江大人說的方法可行!”




大周朝臣大部分是北地貴族出身。




“水田”完完全全生在了他們的知識盲區。




直到童海霖扯出先聖,眾人終於恍然大悟,並跟著一道分析起了可行性。




只剩下太守宣文力一人愣在此處百般糾結。




江玉珣的說法,似乎是有點道理。




但是身為長輩且官位遠遠高過對方的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立刻放棄自己的提議。




淺淺的水沼中,盪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江玉珣忍不住眨著眼睛,無比期待地看向應長川。




不知何時,天子緊蹙的眉已舒展開來。




他笑著看向一臉亢奮的童海霖:“那便先由愛卿率人於此嘗試一番。”




身為都水使者,找過槍手的童海霖也並非完全是個吃白飯的。




他主管與擅長的部分,都是相對規模較小的農田水利。




童海霖之前雖多在北地活動,但聽完江玉珣的話以後,他不但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且短短時間便有了初步的計劃。




興奮到面紅耳赤的童海霖立刻上前:“臣遵旨!”




語畢,他忍不住眯著眼睛向四周看去。




江風吹過沼澤。




大片大片的水草隨之盪漾。




此法雖暫還未得到驗證,但童海霖已不由自主暢想起來。




他好似已能看到未來此地良田萬畝,魚米豐饒的樣子。




併為之心神盪漾。









正在興頭上的童海霖,當下便回樓船畫起了圖紙。




同時又問天子要來幾名士兵,打算在沼澤上隨便找個地方試驗一番。




而宣文力仍心有不甘地邀皇帝去圩田細看。




似乎是打算堅持到底。




與應長川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江玉珣極其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冷靜下來的江玉珣,終於無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的事。




江玉珣睡覺一貫安靜,但是一想到那扇薄薄的隔門,他便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門可一點都不隔音啊!




也不知道昨晚我有沒有說夢話?




如果說了的話,應長川又有沒有聽到……




此刻,江玉珣簡直是將“心虛”兩個字直接寫在了臉上。




低頭努力縮小存在感的他沒有看到,眾人紛紛將疑惑的視線落了過來。




天子腳步一頓,忽然轉身問道:“愛卿可是有話要同孤說?”




清懶的聲音,猝不及防自江玉珣耳邊傳來。




應長川身邊這些大臣,業務能力如何且先不說。




“為官之道”卻都瞭如指掌。




聽到“同孤”這兩個字後,眾人紛紛在侍從的攙扶下朝別處退去,甚至就連玄印監也消失了個一乾二淨。




江玉珣:?!




喂,你們別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