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 132 章 番外一
不出所料,無聲端詳她一會兒L,鮫人少年輕勾嘴角,露出淺淺酒窩:“謝謝。”
於是稀裡糊塗地,這座偌大的莊園裡,有了一位新住客。
江白硯性格溫靜,舉止得體,鮫尾化作雙腿、穿上施黛準備的襯衣長褲後,陰鬱氣息散去,像極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鮫人貌美,他無疑是其中的典型,桃花眼,高鼻樑,薄唇沒什麼血色,弧度卻十分漂亮,噙笑望來,像春天盪開的細柳枝。
幾位女僕見
()到他(),無一例外面露驚訝卍[((),不時投來悄悄的一瞥。
受傷太重,江白硯起初下不了床。施黛偶爾閒來無聊,就去找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據他所言,父母過世後,江白硯一直生活在東海,靠尋寶為生。
施黛認認真真地聽,情不自禁腦補——
寂靜深海,波濤洶湧,少年鮫人晃動幽藍色尾巴,費盡千辛萬苦,從貝殼裡尋到一顆瑩潤的珍珠。
很好,更憐愛了。
說著說著,江白硯好幾次問她:“施小姐想要什麼酬勞?”
提起這件事,他尾音帶笑,聲線不像最初見面時的沙啞,含出悅耳的清泠:“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沒別的東西,謝禮的話……施小姐喜歡鮫淚還是鮫鱗?”
施黛:“啊?”
江白硯坦然說:“都給你,也行。”
“不用不用。”
聽不出他是真心還是試探,施黛趕忙擺手:“我有錢,不缺。”
被她一句話堵住,江白硯略略怔忡,掃一眼身下的床鋪。
天鵝絨,象牙木,床頭是幅風景畫,當代大師的真品之作。
房間角落,還有幾個珍貴華美的東方瓷器。
這僅僅是一間客房而已。
“你也看出來了吧?我作為吸血鬼,成天很無聊。”
施黛從心地說:“你多陪我說說話,是最好的報酬。”
這回江白硯凝睇她許久,罕見收斂了笑意,烏沉的眼底,是施黛看不懂的陌生情緒。
像探究,也像引而不發的殺機。
隨他眨眼,又成了純然無害的神色,朝施黛笑笑:“好。”
在那以後,時間緩緩推移,不知不覺,江白硯在莊園裡待了兩個月。
他性格溫和,待人熨帖,傷口一天天好轉後,常為施黛做些家務事。
不誇張地說,江白硯打掃洗衣做飯樣樣精通,施黛站在一旁,發現他雙手有不少繭子。
“這個?”
察覺她的目光,江白硯抬起右手:“小時候經常幹粗活。”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皮膚上分佈有傷疤和老繭,大多是以前留下的。
想想也對,自幼失去家人的孩子,一定在竭盡所能地艱難過活。
施黛在莊園裡憋得久了,本身又是活潑多話的性格,好不容易得來一個朋友,把江白硯看作座上賓。
食物需要美味可口,衣著必須溫暖舒適,每到傍晚,她便準時出現在江白硯房前,興沖沖邀請他出門逛逛。
從前一個人在夜裡去的地方,現在成了兩個人一起漫步。
藤蘿環繞的小徑,精靈棲息的湖泊,被傳鬧鬼的荒林。
“其實不是鬧鬼啦。”
施黛提起裙邊,步履輕盈走在林間,撥開一簇垂墜的樹藤,露出一片幽綠螢光。
她回首一笑,露出白亮尖牙:“是螢火蟲。”
江白硯一言不發地看她,聞
()言安靜笑笑,嗓音和夜色一樣清冽乾淨:“很漂亮。”
這是種奇妙的體驗,施黛很喜歡。
暮色下墜,萬物無聲。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沉睡,只有他們是醒著的。
等逛累了回家,施黛有時向他推薦看過的書冊,有時給他投餵蛋糕點心,聽見女僕們談論時局八卦,也會分享給他。
“話說回來。”
這天夜裡,心滿意足吃下一塊草莓蛋糕,施黛好奇問:“你生活在東海,見過那個專殺海盜的鮫人嗎?”
江白硯正為她收整餐盤,聞言一頓:“誰?”
“很厲害的那一個!”
施黛說:“你應該知道吧?當下五海通緝令上赫赫有名的殺手,賞金特別高——我看時報說,因為有他,海盜出航的數量減少了百分之四十。”
江白硯聽罷瞳仁一轉,仍是平靜無瀾的語調:“嗯。”
停頓幾秒,他問:“你對他很好奇?”
“一般般吧。”
施黛誠實回答:“只是想到你也是鮫人,說不定對他了解更多。聽八卦誰不喜歡?”
江白硯無言笑笑,濃密睫毛蓋住黑潤的眼,用了漫不經心的語氣:“你怕他嗎?”
施黛一愣:“我不是海盜,和他無冤無仇,有什麼好怕的?”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個道理,施黛清楚得很。
五海之上弱肉強食,海盜以燒殺搶掠為生,理所當然地,要做好被報復的準備。
畢竟是他們剿殺鮫人在先,不怪被人家找上門來。
“關於那人,我也只聽說過。”
江白硯道:“他行蹤不定,和鮫族沒有交集。”
施黛點頭。
江白硯不過是個文弱懂事的小可憐,無論怎麼想,確實沒辦法和掀起腥風血雨的殺手聯繫在一起。
論照顧人,江白硯堪稱毫無紕漏。
——唯一的疏忽,是他今天幫施黛拿血袋時,不小心弄破袋子,讓血水流了滿地。
作為一個自認與人為善的吸血鬼,施黛當然不會採取蠻橫行徑,去街邊擄人飲血。
在高度文明化的吸血鬼內部,大家統一的生活習性,是定時購買動物的血袋。
血袋三天一次送來,被江白硯打破後,施黛哪怕補購,最早也得等到明天。
“沒關係。”
眼見對方面露愧色,施黛做好捱餓的準備,滿不在乎揚起下巴:“一個晚上而已,很快就過去了。我是高階吸血鬼,不會發狂亂咬人,放心。”
江白硯卻蹙起眉。
“是我的過錯。”
他思索幾秒,不知在想什麼,向施黛靠攏一步。
江白硯身量高,剛一靠近,沉甸甸的影子就罩下來,把施黛整個籠住。
她順勢抬頭,瞥見江白硯眼底一抹極淺的笑,黑沉如墨,一閃而過。
“抱歉。”
似是隨手之舉,他用食指勾開衣領
一角,露出脖頸:“……我的血,你要嗎?()”
施黛:?
施黛:???
大腦卡殼一秒,施黛沒有猶豫:不用。?()?[()”
流血很痛,被牙齒生生咬破皮膚也很痛。
她不至於因為一個晚上的忍飢挨餓,去咬傷江白硯。
“沒關係。”
江白硯只是笑笑:“我的血雖然沾染過黑巫術……我用咒術洗淨過,不髒。”
哪是髒不髒的問題?
施黛剛想反駁,猝不及防,聽江白硯說:“你嚐嚐吧。”
他生來眼尾上翹,桃花眼含情也含笑,輕聲吐字出來,像羽毛在耳尖一撓:“我想讓你嚐嚐。”
一瞬間,施黛有種溺於深海的錯覺,呼吸停滯,心腔轟響。
她猶疑片刻,終究往前一步。
江白硯抬臂,解開襯衣上的第一顆和第二顆紐扣。
為了方便施黛飲血,他略微偏過頭。
修長白皙的側頸暴露無遺,薄薄一層皮膚下,隱約可見青色血管,往上看,是稜角分明的下頜。
貼近他身體時,施黛聞到一縷冷香。
香氣如絲如縷,從鼻尖一路漫上心間。她這輩子喝過無數次血,唯獨這一回,感到了遲疑與緊張。
“會疼。”
施黛小聲說:“真的可以嗎?”
她視線下瞥,望見江白硯滾落的喉結。
溫熱的吐息盈滿頸邊,他喉音微啞:“我不怕疼。”
“難受的話,”施黛道,“記得告訴我。”
她說完垂頭,小幅度張開嘴。
尖牙刺進肌膚,滾燙的液體徐徐淌入。
對於血液,吸血鬼的味覺與常人不同。江白硯的鮮血湧入口中,施黛舌尖掃過,是清新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