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五十章

前提是,被分配到少爺角色的人足夠靠譜,不把她往死路上領。

“我是衛霄。”

閻清歡面露遲疑:“這個設定……”

【姓名:衛霄】

【身份:衛府嫡子,意氣風發,武藝高超,可降伏猛虎。進入客棧後,因邪祟侵襲,被貫穿腹部。】

【推薦臺詞:別怕,看我的。/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我保護你。】

——和他也太不像了吧!

莫說降伏猛虎,連貓都敢把他的臉撓花。

施黛轉了轉眼珠,讓他與沈流霜同框。

體弱多病的婢女懶洋洋靠在樹下,殺意內斂,脊背如鋒。

武藝高超的大少爺愁眉苦臉,被冷風一吹,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

這很合理。

“所以——”

根據排除法,柳如棠捕捉到重點:“江公子是阿言?”

樹木陰影下,江白硯抬眼:“嗯。”

這、這還真求仁得仁了?!

多虧暮色深沉,讓柳如棠翹起的嘴角不那麼明顯。

謝謝你,畫中仙。

千金小姐和忠誠侍衛,與他們相襯得很。

施黛本人沒覺得有什麼。

置身於幻境,橫豎是在角色扮演,當不得真。要說親近,由閻清歡代替的衛霄,還是虞知畫的未婚夫。

她隨意想著,目光一動,恰巧對上江白硯漆黑的眼睛。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特別的情緒,小半張臉被陰翳吞沒,明暗對比,顯得眸光很亮。

指尖摩挲手裡的宣紙,江白硯向她頷首致意,睇向白紙黑字。

【姓名:阿言】

【身份:衛靈貼身侍衛,沉默寡言,唯命是從。

衛靈受傷他擦藥,衛靈有新歡他吃醋,衛靈遭遇危險,他拼死相護。】

這個人物與他相去甚遠。

無法理解如此鮮明赤誠的情愫,江白硯眼底滋生困惑。

為何有人能對另一人全意相待,心甘情願為她付出性命?

還有紙上提到的“吃醋”。

怎樣才算吃醋?

江白硯不懂。

靜思間,林間淌過清風。

施黛這才意識到,自他們進入幻境以來,空氣始終處於凝滯狀態,宛如死水。

這陣風徐徐吹過,死水活泛,盪開漣漪,萬物被賦予生機——

“怎麼了?都愣在那兒。”

身後響起似曾相識的女音:“快把這幾隻兔子烤熟吃掉,去找下山的路吧。”

清泠柔和,是虞知畫的聲線。

施黛扭頭。

虞知畫身著青衣,坐在一簇火堆前,火焰噼啪作響,為她不染凡塵的五官平添煙火色。

這是幻境中的虛影。

在她身旁倒著幾隻沒了氣息的野兔,清一色被利箭射穿,想必是一行人的獵物。

“對對對。”

施黛從善如流,在火堆邊坐下:“今天在山裡忙活這麼久,累壞我了。”

夜風冷意刺骨,她抱住膝蓋,把自己縮緊:“還很冷。”

在火堆前坐下,才感覺好些。

一秒入戲,不愧是施黛。

柳如棠盡職盡責扮演老好人形象:“我也累了。疲憊歸疲憊,偶爾來一趟冬獵,別有一番趣味。”

閻清歡:……

拼命回想話本子裡的豪俠做派,閻清歡哈哈大笑兩聲,坐在虞知畫身旁:“若是喜歡,日後再帶你來。”

好險。

動作太大,差點閃到腰。

沈流霜愉快渾水摸魚,一邊四下看風景,一邊隨口接話:“少爺說得對。”

狗腿真的很快樂。

江白硯停頓一剎,在施黛身邊坐下。

“阿霄。”

虞知畫笑道:“快將兔子烤了吃吧。”

衛霄性格張揚,擅長練武狩獵,打獵得到的野味,通常由他負責烤制。

閻清歡手一抖。

有大問題。

施黛瞥向閻清歡的手背,骨節勻稱,白瓷一般,隱約浮起青色血管。

這雙手習慣了在江南握筆逗鳥,若說剝兔皮、烤兔肉,那是萬萬不會的。

不動聲色地,施黛戳了戳江白硯的手臂。

她力道很小,隔著衣袖,比撓癢癢更輕。

江白硯垂眼,見施黛點點他,又指指那幾只躺在地上的兔子。

一個意味不明的小動作,江白硯卻明悟了她的意思。

這是在問他,會不會烤制野兔。

江白硯點頭。

再眨眼,聽見施黛輕快的笑音:“今天就不讓哥哥來烤了吧。”

她在施府長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性格與衛靈有相似之處。

開口時眉眼彎彎,眼尾斜斜挑起,有點驕矜,又有些得意:“阿言也會,嚐嚐他做的嘛。”

虞知畫一怔,想起這兩人的關係,輕聲笑道:“阿言?”

施黛:“我想吃他烤的。”

她擅長撒嬌,軟著聲調張口,像上好的砂糖。

江白硯聽在耳中,心不在焉地想,只是不知道,這糖裡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閻清歡是個機靈的,立馬順過她的話頭:“行。今日嚐嚐阿言的手藝——阿言意下如何?”

感恩施小姐和江公子解圍!

江白硯沒拒絕。

他曾周遊四方,行於山野時,這種食物是家常便飯。

施黛頭一回在野外吃烤兔子,託著腮幫子,看他略微挽起袖口,露出骨節分明的腕。

要吃兔肉,首先應把毛皮和內臟清理乾淨,本是極為繁瑣的步驟,到江白硯手裡,居然行雲流水,流暢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