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她這麼在意他的尾巴?
眼尾輕勾,江白硯的聲調聽不出起伏:“……施小姐。”
嗓音好啞,在發顫。
燭火輕躍,燎得心口一跳,施黛抬頭。
江白硯是冷白的膚色,這會兒血氣褪盡,蒼白得像瓷,一碰就能碎掉。
瞬間明白他的意思,施黛停止絮絮叨叨,正襟危坐:“我知道了。”
血蠱發作了。
雖然刺破指尖很疼,但——
覷了眼江白硯輕顫的脊背,施黛沒猶豫:“把小刀給我吧。”
看出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情緒,江白硯心下了然。
他記得,這姑娘怕疼。
上回拿刀劃破手指,小小一道口子,便讓她一陣哆嗦。
偏生追擊蓮仙時,施黛受了不少傷,愣是一聲疼沒喊,硬生生撐到最後,才無力癱倒在雪中。
搞不懂她。
他看得好笑:“施小姐。”
“不必劃出新傷。”
劇痛席捲,江白硯聲音很低:“尚未癒合的舊傷便可。”
施黛一愣,頃刻恍然。
經過蓮仙神宮那一戰,她身上多出不少皮外傷,都是見血的那種。
蓮仙的攻擊帶有妖氣,比尋常傷口更難癒合,過去二天,幾道較深的傷勢仍在滲血。
她沒遲疑,飛快掀開衣袖,拆去左手小臂上的紗布,露出一道腥紅深痕。
“但是,”施黛下意識問, “這樣的話, 你要如何飲血?”
上次她拿小刀割破皮膚,刀上染血,江白硯便貼著刀口舐過。
現在用不了那個法子。
沉默須臾,江白硯伸出右手,食指虛虛落在那道血口上空。
他疼得厲害,眼睫極輕地一撩:“可以嗎?”
沒有拒絕的理由。
施黛點頭。
於是修瘦骨感的食指輕輕下落,觸在她傷口。
好冰,像玉。
江白硯幾乎沒用力氣,彼此觸碰的剎那,勾出癢到極致的疼。
施黛不由吸了口氣,手臂一晃,又迅速穩住。
耳邊是江白硯微啞的聲線:“疼?”
“不疼。”
施黛一動也不敢動,因為這個不由自主的戰慄,有些不好意思:“有點兒癢。”
他似是笑了下:“我輕些。”
指腹撫過傷痕,江白硯低垂眼眸。
他在殺伐中待得太久,骨子裡盡是腥血,觸及她溫熱的皮膚時,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冷意。
不到一個時辰之前,這隻輕撫她傷口的手,持劍殺了人。
很奇怪。
無論是今夜誅殺那中年男人,亦或曾經數次的拔劍,江白硯從來毫不留情。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怪胎,以旁人的苦痛為樂,每每見到那些人鮮血淋漓的模樣,便從心底生出愉悅。
對自己,江白硯亦是極狠,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是自虐後留下的痕跡。
唯獨今時今日,他的力道格外輕。
指上的觸覺如同花瓣,在他手中徐徐綻開,伴隨無意識的輕顫。
在他接觸過的所有人裡,施黛的身體最為柔軟,理所當然地,最易摧折。
江白硯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將這條胳膊輕鬆折斷,像他今晚不久前,對中年男人做過的那樣。
然而他不曾加大力氣,始終水一般輕緩地撩過。
鮮血流淌,不算多,是暖的。
江白硯蘸取在指尖,緩緩啟唇。
兩人都沒說話,施黛的目光落在他唇邊。
江白硯唇瓣單薄,含了一小節食指在口中,是與上回相似的、貓兒舔舐清水般的姿態。
微垂的鴉睫遮擋眼底情緒,施黛只能看清它偶爾的顫動,乖巧又脆弱。
發覺她的注視,江白硯一瞬抬眼。
疼得狠了,少年眼底漆黑,盛滿化不開的墨,唯餘尾端飛出薄紅。
江白硯沒出聲,食指抵在唇邊,向她輕勾嘴角。
因為這個過於溫柔卻豔冶的笑,氣氛微妙。
夜風迴旋,吹得窗欞啪啪作響,打破一段空白的緘默。
施黛試探性伸了伸手:“江公子,你還要嗎?”
江白硯頷首,喉音喑啞:“多謝施小姐。”
他的指腹再度摩挲而過,其實有些難受。疼痛倒是其次,更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