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經歷了太多難以承受的大悲大……
若說只想看探案話本,又顯得有點呆,成了與施雲聲相差無幾的水平。
再者,他不願同眼前三人有過多牽連。
江白硯揚唇笑笑:“多謝。我不看話本。”
切,書都不看。
施雲聲嘚嘚瑟瑟,朝他丟去一個滿含不屑的眼神。
江白硯:……
很好,他現在淪為了連施雲聲都不如的水平。
“今夜傀儡師很可能動手。”
將手中羊皮紙合攏,江白硯淡聲轉移話題:“蘭陵坊地勢高,且居於長安城正中,去那裡候著吧。”
*
持有白輕的長安陣圖,抓捕傀儡師成了守株待兔。
不出所料,當暮色漸暗、天邊響起第一聲悶雷時,陣圖上東南角的位置,陡然生出金光。
施黛給每人分了張神行符,僅用一盞茶功夫,便抵達妖氣最濃之地——
青龍坊。
悶雷大作,風雨欲來。
放眼望去,街邊徘徊著許多形貌奇特的妖怪。
這種妖物施黛頭一次見,通體青灰、骨瘦嶙峋,本應生有雙手的地方,豎著兩把鋒利長刀。
江白硯拔劍出鞘:“刀勞鬼。”
《山海經》有言:臨川間諸山有妖物,來常因大風雨,有聲如嘯。
說的就是這種妖。
“這個我知道!刀勞鬼的嘶吼聲可凝聚狂風,兩手雙刀含有毒素,一旦被劃傷,會中毒。”
閻清歡飛快補充:“不必擔心,我能解。”
他喜好話本子,每每看見志怪傳奇中那些千奇百怪的劇毒,都心癢難耐。
遇毒就想解,這是一名大夫的職業素養。
於是他爹他娘耗費重金,尋了不少罕見的妖魔毒素,讓他在家搗鼓著玩兒。
令人聞之色變的刀勞鬼,不過是其中再普通不過的一種罷了。
江白硯並未多言,凝神環顧四周:“在東,隨我來。”
他被邪術浸淫著長大,對妖物邪氣極為敏銳。
施黛跟在他身後,恍惚想起,上回在昌樂坊中,也是江白硯第一個找到死者的家。
一路暢通無阻,江白硯長劍所過之處,刀勞鬼盡數倒地。
施雲聲有意和他較勁,拿出了平日裡兩倍的專注與狠戾,直刀生風,身姿如矯健幼狼。
奇怪的是,不知為什麼,當施黛看著他……
總會想起昨晚那隻小狗狼狽跑開的模樣。
也不知道它有沒有找到主人。
越往東行,氣氛越是陰森壓抑。
驚雷不斷,狂風掠過街邊枯枝,晃盪如鬼影。
江白硯最終在一座大宅停下,府邸正門大開,其上匾額寫有“秦府”二字。
向內看去,數只刀勞鬼遊蕩於前庭,一名錦衣婦人臉頰紅腫、癱坐於地,因恐懼抖如篩糠,立於她跟前的——
赫然是道被黑袍包裹的清癯人影!
閻清歡脫口而出:“傀儡師!”
他出聲的剎那,江白硯已持劍上前,冷風般攻上。
黑袍人自然發覺了這幾位不速之客,並無纏鬥之意,如一團潑墨掠起,徑直躍上房梁。
江白硯眉目微冷,緊隨其後。
與此同時,前院中的刀勞鬼們受靈線操縱,揮動長刀襲來。
騰躍上樑的本事並非人人都有,施黛看了眼被嚇得哭哭啼啼的婦人,以及漸成包圍之勢的妖鬼,當機立斷,迅速給自己貼上一張神行燕符:
“我去幫江公子,你們守著這兒!”
*
江白硯追得很緊。
他平日裡慣用散漫含笑的模樣,唯有這種時候,能肆無忌憚展露殺意。
一身黑袍的傀儡師身法尚可,但遠不及他,不消多時,二人距離漸漸拉近。
江白硯輕嘖一聲。
青龍坊中彙集了不知多少刀勞鬼,每隻皆被靈線束縛,為傀儡師驅使。
方才那黑袍人不過手腕輕旋,便有十幾只妖物躍上房簷,擋住他的去路。
這種小妖單個對付起來並不麻煩,聚在一起,很是難纏。
十多隻刀勞鬼同時發出尖嘯,引來疾風狂卷,裹挾冬日刺骨冷意,鋪天蓋地傾瀉而下。
妖風如刀,割斷幾片青瓦和少年的雪白袍角,好似漩渦,將他困於其中。
江白硯手起劍落,竟將狂風死死壓下,劍勢狠絕,割破六七隻刀勞鬼的喉嚨。
黑袍人倉皇逃離,為求保命,操控更多妖物前來。
嘶吼之聲聚作更為猛烈的風刃,割破他的手臂與脊背,猩血暈開,打溼白衫。
熟悉的疼痛撕裂意識,江白硯垂眸,卻是無聲笑了起來。
這種淺嘗輒止的痛感,似乎並不夠。
但疼痛蔓延,還是令他感到久違的快意,如細細密密的癮。
獨自對付如此之多的妖物,實在有些勉強,江白硯孑然一身久了,對此習以為常。
毫不在意被風刃劃破的道道血口,長劍如驚鴻清影,直攻不遠處的黑袍人。
眼見又是幾隻刀勞鬼揮刀而來,伴隨天際轟隆雷音,猝不及防地,響起一道熟悉嗓音。
“五雷五雷,吼電迅霆,敕!”
電光蜿蜒而下,將刀勞鬼頭頂的靈線劈作齏粉,妖物癱倒在地。
直至此刻,江白硯終於現出一剎怔忪,微微側了眸,望向那道突然出現的影子。
施黛的身法略顯生澀,躍於房樑上,緋紅裙裾如桃花翻飛,又似一點飛紅,撕開夜色。
她一直緊隨其後,遙遙望見江白硯與傀儡師的對峙。
由刀勞鬼生出的狂風好似刀鋒絞磨,江白硯竟不避不讓,迎風斬斷一隻只妖物的頭顱。
完全是對傷痛渾不在意的打法。
這種群妖環伺的局面,哪能只讓一個人去扛。
指尖符籙燃起青光,施黛揚手輕揮,雙眼被映出灼目亮色,揚唇一笑:“江公子,身後交給我便是。”
刀勞鬼被她牽制,兩人一前一後,黑袍人再無掩護,狼狽奔逃。
江白硯朝她略微頷首,長劍倏起。
他的速度快到難以用肉眼捕捉,彷彿天生的捕食動物,劍刃所過,殺意凜然,幾隻刀勞鬼血如泉湧。
劍影攪碎疾風,銳氣勢不可擋。
再一劍,江白硯斬下黑袍人頭顱。
頭顱落地,一聲咚響。
這一劍梟首發生得太快,施黛遲疑著眨眨眼,張望四周。
結束了?
可是……刀勞鬼身上的靈線,並未斷開。
施黛皺眉:“江公子,傀儡師……”
江白硯垂眸,看向身首分離的黑袍人。
“中計了。”
將長劍收入鞘中,江白硯面上喜怒不辨,似是覺得有趣,低低一哂:“這也是傀儡。”
黑袍之下,是個木頭人。
“傀儡術為邪法,聽聞每名傀儡師,都有個本命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