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云溪 作品

156.堅壁清野 今日一更......

東福樓歇業了。

許掌櫃回到樓裡不過一刻多鐘就讓夥計掛出了暫時歇業的告示牌,閉門召集樓裡所有廚子夥計們告知當前局勢,並將庫房裡的糧食菜肉之類的作主給大家分了分,讓各自歸家想辦法藏糧避禍去。

 

有東福樓掛出歇業牌,縣城裡大大小小仍在關望的商鋪,漸有幾家緊跟著也關了鋪門,開始匆匆收拾東西急尋後路了。

 

就在此時,第二批兵士入縣,許掌櫃這邊才把庫房裡能分的東西給分了個七七八八,就聽得外頭成片的腳步聲,奔到前廳湊到窗邊往外看,歙州駐軍列隊入縣,比第一批人數還多,看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到隊尾。

 

於大廚在邊上看著,喃喃道:“竟徵調了這樣多駐軍?這,咱們安全是不是能更有保障些了?”

 

許掌櫃也不知道,他搖了搖頭,只道:“但願吧。”

 

~

 

縣城裡人心惶惶,而縣外各村此時也並未好到哪裡。

 

十里村,銅鑼一響,村中僅餘的十幾家住戶驚得心都跟著顫,周里正來了?這是徵兵、徵糧還是徵役?

 

所有人那一瞬頭皮都是麻的。

 

不能是徵糧吧,沒有糧可徵了,再徵那就是徵他們的血,徵他們的命。

 

然而,關於被馴化,人和被人類馴養的那些家畜其實並沒有根本上的區別。一如此刻,縱使驚得頭皮發麻,呼吸急促,可聽到那聲鑼響,不管願不願意、驚不驚恐,下意識的依從著一直以來的反應,都在那鑼聲中邁出家門,靠向曬場。

 

哪怕走得極慢,可腳尖的朝向半點兒未曾偏移。

 

沈三和李氏,以及正好在家的沈金兄妹幾個,也猶疑著往曬場去了。

 

來的是周里正,可這一回和以往任何一次又都不同,同話,他自己也再沒了從前氣派,面上也只剩下驚惶不定。

 

十里村眾人提著心把衙役的話聽完,才發現自己一樣也沒猜對。

 

不是徵兵,不是徵糧,也不是徵役,而是讓他們住進縣城?說是北邊流民聚集成匪,已經離祁陽縣很近了,大概在多少日前,哪個縣被屠,哪個縣被圍,群匪所過,有城牆護著的縣城還好些,鄉野之地的百姓下場就慘烈了,土匪們要錢要糧,殺人放火,姦淫擄掠,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那衙役口中的幾個縣名十里村的村民沒概念,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這輩子到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祁陽縣城了,可是流民和盜匪他們都知道,後邊那一串的四字四字一蹦的詞兒,也都能聽得懂。

 

衙役每說一句,村民們的呼吸就重一分,餓得瘋了的流民土匪啊。

 

滿腦子都是被搶被殺,以至於讓他們搬到縣裡這一句反倒是被齊齊忽略了,所有人心裡都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六七十號人鬧烘烘慌作一團。

 

衙役看這一群人沒一個抓住重點的,把周村正手裡的銅鑼一拿過來,哐一下又是一梆子敲下去。

 

“聽著沒有,朝廷現在派了駐軍過來駐守縣城,要想活命的,把家裡的糧食衣裳被褥帶上,即刻進縣裡避難去,所有糧食都帶上!等土匪被平了,你們才能回來。”

 

這一下大家終於聽到了重點。

 

兩個重點。

 

第一,朝廷派了兵來保他們。

 

第二,他們得進縣城去住,縣城有城牆和駐軍。

 

剛剛還絕望慌張的人一下子好像抓到了生路,有人歡天喜地:“朝廷有駐軍,有駐軍就不用怕了!”

 

有那清醒些的則皺了皺眉,意識到什麼,問道:“我們糧食不多了,在村裡還能往山上找點野菜裹腹,進了縣城,哪裡還有野菜給我們吃?”

 

這話一出,剛才高興的人終於反應了過來:“對啊,進了縣城我們住哪?也沒地兒給咱們找吃食啊?”

 

縣城裡,那是連出入都要銀錢的地方,更不用說吃住了。

 

“還有啊,我們都走了,地裡莊稼怎麼辦?沒人照料,那不都得乾死枯死?”

 

這一下大家都應和了起來,莊稼,那是他們的命,尤其是大家的糧食都不剩多少了,全指著地裡的莊稼長成續命呢。

 

就連怕死如沈三也忽然想到,這一進了縣城,地裡的莊稼照料不了不說,兩個兒子還到哪給他套山雞野兔去?

 

他才剛嚐到了兩回甜頭。

 

眾人七嘴八舌的問,沈三倒是沒敢吱聲,只豎著耳朵盯著上邊的官爺們,看是怎麼個說法。

 

衙役能怎麼說。

 

縣衙是有存糧的,但能不能供這麼多人,沒有上命韋大人又會不會開倉可就不好說了。

 

不過這不是他要操心的,至少這會兒他不能怯,天塌了那也是高個的頂著,輪不著他一個小吏,他當前只需把這趟差辦好就行。

 

想到此,那衙役便把下巴一抬,道:“吃住自有大人操心,你們依言照辦就是了,速速回去收拾收拾吧,給你們一個時辰,能吃的都得帶走,我們就在這曬場上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