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番外三 丹青手




    劉安本是不願同這道人說起,可架不住人家尋上門來,必是經了老管事首肯,再者心頭鬱結,卻是一人難耐,只好啞著嗓開口。



    “那女子,本是我幼時玩伴,小時時常同她玩耍嬉鬧,大概便是那時埋下的根源,情不知所起,可年歲漸長,家父便不願我再同布衣百姓家的女子玩耍,說我這婚約,並不能憑我自行做主,而是要另尋家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子。故而連年以來,我只能從這二層竹樓,往不遠處看去,雖說只隔小半條街道,可始終不得相見。”



    “木居之中,被家父燒去百張畫作,還餘下三兩千張畫像,大抵是相思成疾,我常覺得若是我畫出她十成神韻,她便能從畫中踏出,同我說上兩句話,可覺得自個兒畫工不足,便時常找尋來畫工精湛的畫師,趁她每日出門的時節臨摹下容貌,圖卷便又多添了千百張。”



    說到此,公子已是眉眼微紅,勉強笑道:“只是一牆之隔,我與她每日卻只能對望一眼,何其哀哉。先生若是有法,便教教在下,究竟應當如何,才可自處。”



    道人閉口不言,半晌過後才緩緩道,“公子以為,半條街遠否?”



    劉安頹然,“遠得很。”



    “那敢問公子,皇城遠否?”



    劉安仍舊不明所以,“遠。”



    “有句話叫天高聖人遠,不知公子知否?”道士還是那副神色。



    “自然知曉。”劉安似乎是琢磨出些滋味。



    “劉府主遠在皇都,雖說手眼通天,可也未必拿住公子,再說若是連這點桎梏都破不開來,這滿屋丹青,不畫也罷。”道人語重心長,拈起一副圖卷,仔細瞧瞧上頭女子淚痕,淡然道,“相歡一日便是賺得一日,日日連綿,何其之多,公子難不成要將這日日相思,熬到劉府主寄來一紙婚約?”



    “皇城遠,半條街亦遠,可心之遠近,一向可近可遠,公子三思。”



    酉時,劉公子下樓,走過半條街,站在自個兒心心念念多年的一家住戶門前,從門縫當中,塞進了一張丹青。



    “師父,你說他倆能成不?”小道士換下了道袍,又穿上身車伕短褐,好奇問道。



    那醜鄙文士點點頭,又搖搖頭,長嘆一聲,吩咐徒兒上路。



    世上無數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一日得一日,經年不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