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塵埃濁浪

遠未有多客氣,燕祁曄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也就更沒有上前相請的意思,自行將小盅內茶湯嘬飲酒殆盡,自行觀望紛飛素雪,令遠山心甘情願披得重重白袖。

車輦內的張凌渡也不惱,只是伸出枯枝一般的左手,將衣衫扯起,方便禦寒,但走下車帳,對於一位雙腿齊根斷去,經絡盡死的人而言,並不是什麼容易事,於是才要起身,就是無奈笑笑,索性就這麼坐於車帳之內,同相當看不起自己的燕祁曄慢條斯理閒話二三。

「至於晏幾道,我倒沒什麼埋怨的,人總是要替自己奔忙些,倘若連自己都談不上什麼忠實,又何談什麼忠於師門,況且我這當師父的,算不上教過他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反而是他自行學來的,要更有用些。」此時一身清瘦,險些受晏幾道折磨致死,渾身舊疤林立的張凌渡,言辭之間卻是不帶有什麼凡間氣,頓了頓才繼續道,「我猜這人一定是不在人世,府主以為,我所說可對?」

別人不知,可燕祁曄卻知曉,張凌渡此行所為何事,不然也斷然不會在這等明令禁止上山的時節,乘夜色而來,更是不會說出方才這番話。

張凌渡要的便是求死,所以近乎是不加猶豫,就將這番揣度燕祁曄心思的話說出口,而恰巧揣測得的確不差。

晏幾道這等人,自有其高明之處,否則也斷然不會在那等大元宗門盡皆受難的時節,借風而起,順勢奪來大紫鑾宮宮主之位,倒當真是替胥孟府做過不少事,可惜有些人能借風勢自起,卻始終因過重的心機野心,坐不穩來之不易的位置,死在燕祁曄手中,就當然不是怪事。

「下山去吧,你對我無用,或許在黃覆巢那有些用,不過那書生從來不嫌渾身沾染多少汙名,老夫我還要點臉,別遭天下人指著老夫鼻頭罵街。」

張凌渡神色一黯,也未再說些什麼,輦車退去。

頭上白髮白雪摻雜到一起的老人抬頭,眼下既無月色,也無落日,僅剩餘將夜色都險些映明的雪光,從淥州壁壘邊關一路沿襲至此地從未被戰事侵襲的大元東境,近半掌大小雪片極其穩固,任由山間凜冽冷涼罡風自低處吹向高處,自高處又盤旋直下,砸落開無數朵銀白色,遭夜色嵌黑的塵埃濁浪。

當然還有個孩童在打那套半點高明都談不上的的拳招。

燕祁曄起身摸摸那孩童頭頂,小童只是覺得頭頂來了一陣不輕不重的風,隨後又突兀地重歸寂靜,因此很狐疑地看了眼老頭,沒由來就覺得這老頭是不是站得又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