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山神請回

    天公不作美，臨近日暮將晚，又是飄搖起雪片。</p>



    餘雪未銷，街面上頭又是籠層新雪，已然壓實舊雪上頭再度掛得一層粒粒分明的新雪，銀袍再裹銀胄，若能安心好生瞧上幾眼，亦是一載當中難見的光景。</p>



    只是日暮晚時，大多人家皆是不願去到街上忍寒受凍，多半各自還家，至多不過是有兩三位叫自家婆娘趕出門外，實在聽膩家中獅吼，這才不得已擎著滿鼻頭灰塵，立身在街邊或是屋簷之下，走投無路找尋三五好友，痛飲悶酒，才能勉強解去心煩，將冤屈道來，總能稍稍緩和些許心氣。但往往此舉，更是要過後引來些責罵，畢竟漢子受過些委屈尚能外出飲酒解去，而終日守家操持家業的女子，除卻時常同鄰里婦人閒聊幾句，就再無甚排憂的法子，自家漢子做甩手掌櫃，何嘗能心氣平順。</p>



    也就是這等天將暗而尚有昏沉天光的時辰，雲仲葉翟府邸坐落的這條偏街上，走來位穿身黑綠底繡金衣裳的老者，如若是有那等眼神毒的城中人，多半仔細打量幾眼，就能發覺這位衣著富貴的老者，眉眼與時常在河邊搖櫓行舟的老漢，有八九分相仿，只是而今神情越發淡然，從容踏雪，多半是無人會往此處想。</p>



    老者走得不急不緩，很快就走到那座懸燈籠的府邸處，放眼望去，整條長街都是懸起燈籠，有位長衫的年輕男子，正將最後一枚燈籠掛在街盡處，同身旁溫婉女子笑笑，挽起兩手，就要打道回府，正巧瞧見在雲仲府邸門前站立的老者。</p>



    “不是來找你的，而是特地為尋那位小友。”</p>



    葉翟自不敢怠慢，緊走幾步躬身行禮。</p>



    老者雖是年老，但眼神當中精光閃動，很快就自葉翟鬢間烏髮當中瞧出絲絲縷縷雪白，嘆氣搖頭，說了句旁人聽來很是沒道理的言語，“黃葉落梢頭，有本事能令長風自下而上吹起，使其許久不落地，但要令黃葉再度生在原本枝頭上，此事誰人也做不成。”</p>



    老者又看過眼葉翟身後沉默不語的女子，微微點頭，而後就再不吐一語，繼續朝遠處走去。</p>



    北風甚急，雪在肩頭。</p>



    鐵匠鋪門外還是懸起燈籠，但燭火早已燃盡，大概是今日無人添燭，故故而很是昏暗，鐵匠鋪裡頭尚有燈火，但門戶緊閉。</p>



    對面也是踏雪走來一人，肩頭無雪，一身白衣不摻雜色，待到老者同樣走到鐵匠鋪外的時節，也未開口，只是搶先站在臺階上頭，居高臨下朝老者望去，白頭白眸，髮絲被吹得紛亂。雪中人人皆白頭，唯獨這白頭落在此人身上，最是覺得理所應當，瞧來十足順眼，此刻抬頭望向老者的時節，波瀾不起，但卻偏偏是不曾挪開身形。</p>



    “雙魚玉境山神來拜，煩請西嶺君讓路。”</p>



    站在臺階上的西嶺君並無動靜，白衣白雪，仍舊望著老者那身衣裳，許久後才緩緩答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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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誰人都不可入此處半步，山神請回，世間總有個定數，起碼吃些教訓，對那後生而言，並不見得乃是什麼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