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八百零六章 醜俊




    也曾有那等頂頂佩服周先生的齊梁學宮學子,明裡暗裡同周先生問詢過,那位荀元拓的棋力如何,可曾學來先生五成,周可法卻向來是笑而不答,只說人人下棋門路皆不同,雖棋道相仿,也不見得有多高明。明面上意思,是荀元拓學棋路化為己用,但暗地總有些嫌棄徒兒棋力不高的意味,自個兒教的東西在徒兒手上變了味道,好壞皆是未必。



    正是出於此,齊梁學宮中不少自恃才高的後生學子,對於教出荀元拓這等天子聖人眼前紅人的周先生,自然是要比往日更為客氣恭敬些,一來是嗅到這師徒之間從來不見互通書信,大抵已有間隙,二來便是存了私心,即便拜師過後如何頭上都要站著位荀公子,但能人首徒,未必日後學問地位便是最高。所以周可法這方頂頂簡陋的棋攤裡頭,比往日總要熱鬧許多,當然最為上心教授的,還是那一醜一俊兩位後生學子。



    醜學子家世,比不得俊秀學子,可勝在博聞強記,學識冗雜,沒準外出齊梁學宮一路所見景緻官家,乃至馬匹好壞都能說出些見解來,且往往並非是空穴來風,雖有時過於爭強好勝,但落在周可法眼裡,好像也是情有可原,說到底來齊梁學宮中的學子來頭也是不小,出身不高,容貌甚陋,若不能借學問將自己抬得高些,未免處處不自在;俊秀學子家世出身甚好,談吐不俗,但唯獨與人交時過於謹小慎微,說好聽些識大體知進退,而在旁人看來,卻很是有些未登仕途而有三分官相的姿態,故而身在齊梁學宮,人緣比起那醜學子,竟還要遜色些。



    人往往越是欠缺什麼,便不惜搶破頭去爭些什麼,自古歷來如此,覺得臉面不足從來無甚信念,寧可一擲千金散盡家財,也要圖旁人道個好字,若是覺得身世不濟,縱使每天要同人爭得面紅耳赤,也要憑才學同旁人口中討個服軟。



    對此周可法從來無半點作為,更是不特意將兩人區別開來,儘管兩人坐到周可法那處很是狹窄的住處時,皆是瞧著彼此很是不順眼,周先生也無意從中梳順,只不過特意將同樣課業扔給兩人,任由二人較勁,倒也是做學問相當好的路數法子。



    昨日周可法才從齊梁學宮之外遊歷幾日歸來,才躬身進山卻是被不少學子圍住,逐個招呼過後,才是朝齊梁學宮那極狹窄的入口處罵上兩句,眉眼歪斜,揉揉腦後,很是嗤之以鼻。



    “齊梁學宮將此門改為如此狹窄低矮,原意是將姿態放得低微,而後才可做學問,萬萬不可端著,若是皆以為自己才高八斗,恐怕天下共計一石才氣,還真不夠這些位狂傲之人分贓,學生以為,謙遜自省,才是此門原意。”周可法還未回頭,就聽見身後那位俊秀學子開口,分明是為搶白旁人,故而雖是語調四平八穩,但聽來卻很是欠揍。



    “學文之人才高志偉,何曾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只因這條道最能講公平二字,學問深厚就是學問深厚,同什麼家世面皮且無分毫干係,要是苦苦修行做學問許多年,連這點自傲的心思都無,那兄臺的學問,未免有些太淺,淺到自個兒都難以吹噓,只得端著氣派恨不得將家世鐫到那張頂好看的麵皮上去,增光添彩,卻是來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