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千流 作品

第 37 章 Chapter 37





家……




家?




這個詞冷不防鑽進殷酥酥的耳朵,直令她目光輕微一閃,心尖也不自覺地泛起絲澀意。




察覺到身邊姑娘細微的神情變化,費疑舟盯著她精緻小巧的側顏,問:“是我說錯什麼話了?”




殷酥酥微僵,趕緊搖了搖頭,給出否定答覆:“不是的。”




費疑舟眉峰微抬,“那你為什麼忽然不高興?”




殷酥酥頓了下,俄而極輕地勾起嘴角:“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有點莫名的感傷。我的父母家人都在蘭夏,有他們的地方,大概才能稱之為我的家吧。”




費疑舟聞言,靜默數秒,隨後很平靜地說道:“我是你的丈夫,當然也是你的家人。”




殷酥酥怔然了兩秒,旋即失笑,幾分真摯的動容幾分戲謔的玩笑:“其實你我都心知肚明,這只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協議婚姻。您為我做的已經足夠多,大可不必再紆尊降貴,為難自己也入戲。”




話音落地,四下裡倏地微靜。




不多時又響起一道嗓音,輕描淡寫聽不出情緒。




“你這麼肯定我為難?”費疑舟問。




殷酥酥愣了下,一時大腦卡殼,不知怎麼回答。




費疑舟又說:“你就沒有想過,或許為你入戲,我樂在其中呢。”




殷酥酥敏銳注意到他的措辭。




不是“陪你做戲”,而是“為你入戲”。




絲絲縷縷的熱潮在殷酥酥的心間瀰漫開,爬上雙頰




耳根(),浸透出來?()_[((),將她瓷白的膚色染成殷紅的一片。她感覺到自己臉蛋起火,灼燒般滾燙,一面窘促地低下頭遮掩,一面在心中慶幸,這會兒正好行至前院路燈昏暗處,他應該看不清她的面色。




心跳搶跳了半拍,殷酥酥暗自深呼吸,好一會兒才彎彎唇攤攤手,含笑回若無其事地答他:“那我應該謝謝您啊。多難得,有陌生人願意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當我暫時的家人。”




這話似乎令太子爺不甚讚許。




“陌生人?”他靜了靜,忽又扯唇,容色繾出幾分自嘲疏離的況味:“我以為,我們至少已經算朋友。”




那邊廂,殷酥酥也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嗆了下,非常能屈能伸地改變說法:“當然朋友也行。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可以。”




費疑舟:“……”




費疑舟側目瞥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早晚要被這一里一氣的呆姑娘氣出內傷。




他這次足足沉默了五秒鐘,才出聲,語氣已恢復既往的散漫無瀾:“總之,今後同一屋簷下生活,我們好好相處。”




殷酥酥小雞啄米式點頭,自動在腦海中將“好好相處”與“演逼真點”畫了個等號,爽快地正色應他:“我懂,我懂。”




夜色籠罩下的京城,在此刻難得溫柔。風是輕的,雲是軟的,兩人沐風踏月往前走,彼此之間的氣場離奇地和諧,氛圍也在不知不覺中溫馨了幾分。




費疑舟這座私宅,外觀宏偉肅穆,殷酥酥本以為,它的內部構造必定也是華麗奢靡到令人不敢逼視。




但真正走進來,舉目四顧,才知何為無需金碧輝煌畫棟雕粱,各處細節都暗藏底蘊。




她暗中觀賞著這座宅院,上樓梯時,正巧與一名氣質沉穩的中年人迎面相遇。




殷酥酥之前在費氏祖宅見過這人,當即面露微笑客氣的招呼:“慎叔好。”




費老爺子身邊有申叔,那也是費家資格最老的大管家,慎叔比申叔年紀輕,隔三差五就在南新和老宅之間兩頭跑,既聽自家費董差遣,也要料理大公子起居。




“你好。”慎叔笑色和藹,緊接著便側頭望向費疑舟,喊了聲:“大少爺好。”




費疑舟溫和而淡然地點了下頭,彬彬有禮問慎叔:“臥室整理好了麼?”




對方恭謹回答:“都照您的吩咐收拾好了。”




費疑舟面露淺笑:“辛苦了。”




“份內的事而已。”慎叔說完,旋身站到一旁,攤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兩人上樓。




見完管家打完招呼,之後費疑舟便直接領著殷酥酥上了一樓,來到主臥房門前。




縱是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設,此時看著這扇緊閉的房間門,殷酥酥的心臟還是不受控地狂跳起來。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頻率之快,幾乎已經超過正常人類的極限。




指尖同時不可抑制地輕顫,她垂下眼睫,暗自做著深呼吸,竭盡全力想要冷靜。




可恰得其反。




()越是想冷靜,偏偏越慌張。




手抖得越來越厲害,她沒辦法,最後只能收攏十指,緊緊抓住了自己的單肩包。




突地,聽見門鎖輕響,咔嚓一聲。




是費疑舟握住門把,輕輕一旋,開了門。




殷酥酥整個人一震,下意識“嗖”的下抬起腦袋。




主臥內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從她的角度往裡看,這哪裡是間房門,哪裡是間臥室,分明是一隻張開了血盆大口的怪獸,能把人吃得渣也不剩。




與她的驚惶不安忐忑欲絕形成鮮明反差,費大公子徑自邁開長腿進了屋,指尖隨意撫過牆上的觸屏開關。




一室之內瞬間燈火通明。




黑暗被驅逐,頂燈光線是橘子晚霞的顏色,暖橙橙的,稍稍安撫了殷酥酥七上八下的心情。




緊隨其後,又聽見費疑舟的聲音懶漫響起。




“我要看一份會議紀要。”太子爺說話的同時,人已經走進寬敞整潔的衣帽間,隨手將西裝外套和頸間的領帶一併除去,解開襯衣袖釦,邊往上捋袖子,邊垂著眸緩步而出,口中懶漫如常地續道,“你的換洗衣物在床上,先去洗澡吧。”




這種語氣這種姿態,自然得令殷酥酥幾乎產生錯覺。




彷彿他們不是第一天才領證新婚,而是一對已經同居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的老夫妻。




眼瞧著這位爺已經自顧自坐在了書桌前,戴上眼鏡投入到工作中,殷酥酥跟個傻木頭似的杵在門口,深沉遠目望過去,只覺肅然起敬。




佩服,太佩服了。




什麼叫大佬,這就叫大佬,人傢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不就是同個居嗎,多大點事,看人家多淡定!




這麼一感嘆,她自己也跟著淡定了下來。




想想也是。




大家都是成年人,簽了協議假結婚,他要一個應付長輩的妻子,她要錢要名要資源,彼此的付出都有相應回報,搭夥過日子,互相演不就好了?




她在慌個什麼勁害怕個什麼勁?




退一萬步來講,就像梁姐之前說的,費大公子這麼花容月貌英俊多金,真把他睡了她也不吃虧,不僅不虧,還能吹十年的牛皮。




如是一思索,殷酥酥眯了眯眼睛,算是徹底想開了。




愛咋咋,擺爛。




殷酥酥把心一橫牙一咬,走到床邊,拿起那件疊起來的乾淨女士睡袍,扭頭進了浴室。




這間主臥大得離譜,配套的浴室也十分寬敞,最裡側那個泡澡用的陶瓷器具,已經不能稱之為浴缸,而是一個浴池。




殷酥酥把乾淨衣物放在置物架上,眼風一掃,又瞟見了洗臉檯。




那上面放著兩把市面上最高端的電動牙刷,一黑一白,德國進口,情侶款。




殷酥酥挑了挑眉。再一打望,發現除了牙刷以外,櫃子上還擺著不少女性護膚品,清一色的大牌定製,全新未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