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之潮 作品

第383章 泰拉(九)


                 “我聆聽到了你心中的悲傷,我的姐妹摩根。”

  “我願意與你感同身受,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一定會這樣做:我願意讓你的眼淚,在我的面孔上流下,而不是讓它們繼續盪漾在伱的瞳孔之中,汙染你的心房。”

  “我願意這樣做,沒有其他的原因,只因我們是親人。”

  “……”

  “但在此之前,姐妹,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一個問題。”

  “一個小小的問題。”

  “你的話語,你的淚水,你的悲傷,你內心中的哭泣:我知道它們並不是虛假的,我也知道,你並沒有對我說謊。”

  “但與此同時……”

  “我也不覺得它們是真實的。”

  “最起碼,不是完全的真實。”

  “……”

  “你沒有說謊。”

  “但你也沒有說出完全的真話與真相,不是麼?”

  在冰冷卻死寂的房間之中,聖吉列斯眯起了他的眼睛,安靜地佇立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在極端的悲愴與寒漠的理性之間,來回地跳躍著。

  在這一刻,他彷彿是凡人。

  在下一刻,他彷彿是神明。

  在人性與神性的不斷爭奪與調換之中,聖吉列斯似乎看透了事情中的某些真相,雖然,他依舊找不到足夠的證據,也依舊無法在內心中說服自己,但是出於某種本能與原始的智慧,他開始質疑起了摩根話語的正確性。

  直到摩根背對著他,不慌不忙地仰起頭來,讓最後一滴淚珠重新躺回了瞳孔之中,再轉身,令聖吉列斯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角處的猩紅的時候,大天使心中的懷疑雖然有了極度的動搖,卻依舊沒有徹底地土崩瓦解。

  他只是安靜的看向了自己的血親姐妹,等待著她對於自己的問題予以答覆:無論是憤怒也好,咒罵也好,聖吉列斯等待著來自於摩根的回應,也願意承擔這種等待所帶來的代價。

  但出乎他預料的是,他的姐妹沒有任何的停滯與猶豫,更沒有任何的驚訝與憤怒:面對大天使那近乎於指責的話語,摩根倒是顯得異常的坦然與冷靜。

  她只是徹底的轉過身來,抬起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然後,就靠近了聖吉列斯,直到她嘴角上那絲苦澀的微笑,能夠清晰無誤的出現在大天使的瞳孔之中。

  她的聲音有些酸澀。

  【怎麼?現在,輪到你為我們的父親申辯一二了?】

  “……”

  這熟悉的話語讓聖吉列斯的眉眼直跳,所幸,在這個話題上,他的底氣還是非常充足的。

  “不,恰恰相反。”

  天使側過身子,看向了那座聖血天使的雕像,他很確定自己接下來的聲音是堅定且幸災樂禍的,也很慶幸,他在之前已經進行了充分的探查:就如同他本人一樣,他的這位血親,對於他們共同的基因之父,也並沒有更多的好感。

  她是一個更獨立的人。

  所以,大天使的語氣是有些輕鬆與挖苦的。

  “倒不如說,是因為我們的基因之父在我這裡的形象,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糟糕一點,所以我才能覺察出來一點端倪。”

  【……?】

  天使笑了笑。

  “我很瞭解他,摩根,我很瞭解我們的父親,所以我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強迫你做了這樣的事情,用你的子嗣做交易,讓你去殺死你的另一位兄弟的話,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對此三緘其口,甚至是抹去你的記憶,鎖住你的靈魂。”

  “為了他的好名聲與所謂的更高層的考慮,無論他做出什麼行為我都不會奇怪,但無論如何,你都註定無法站在這裡,堂堂正正的向我傾訴這些事情。”

  “簡單點說就是:如果這真的是你和帝皇之間的一場骯髒交易,那麼以我們基因之父的性格,根本不會讓你記得這一切的。”

  “他將這些秘密視為了自己的寶物,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而你既然能站在我的面前,將這一切娓娓道來,那麼只能說明事情的真相,其實並沒有你剛才所說的那麼糟糕。”

  【……】

  【也許,只是我們的基因之父比你想象的更糟糕一點?】

  “……”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大天使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竭力保持著自己的平淡心情,將目光集中在了那尊他的軍團戰士的雕像上:在他內心深處,聖吉列斯對摩根依舊不是完全信任,但他又無法立刻終止談話,畢竟,他有兩個重要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

  於是,大天使再一次的微笑了起來。

  根據之前的相處經驗,聖吉列斯已經意識到了,他的微笑對於摩根來說,並非是通殺的利器,但即便如此,卻依然有用:最起碼,當他微笑的時候,摩根的話語聽起來總是更為誠懇一些的。

  “但是我還是會選擇相信另一個事實:雖然我們相處的並不久,可我也並不覺得你是一個壞人,我親愛的血親。”

  當大天使笑起來的時候,他是無可阻擋的。

  “摩根,你是我的血親姐妹,是與我流淌著同一種血脈的家人,也許在我心中的你比現實中的要善良很多不符合真相,但我願意相信你的這種善良。”

  “我願意相信,你不會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子嗣,就將屠刀對準自己兄弟的人:你是一個聰明的人,也是一個本性不壞的人,如果你真的面臨這樣的選擇的話,你一定會努力在其中找到一個平衡的。”

  “而如果你無法找到這樣一個平衡,導致你不得不將屠刀伸向自己的一個兄弟的話,那我也一定能夠理解你內心中的悲傷與絕望:這種絕望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你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就將它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