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翼 作品

第62章 怡雲館

 篤篤篤。 

 門拉開一條縫,探出一張四五十歲的女人的臉。 

 “媽媽,有什麼事嗎?”張怡雲問道。“媽媽”並不是她的母親,青樓姑娘管老鴇都叫“媽媽”。 

 “打擾二位官人了,”老鴇拉開門進來,手裡拿著菜單,“晚膳吃點什麼?” 

 “我隨意,子昂你點吧。”高克恭說道。 

 張哲翰心裡慌得一批,這老鴇是天極境,無論是天行者還是npC,這麼近的距離,一不留神露餡就有可能死於非命。 

 “我看看。”張哲翰儘可能穩住好像要抖的手,接過菜單。 

 菜單上面全是魯菜,趙孟頫是吳興人,自然要吃湖州菜,“沒有浙菜嗎?” 

 “我倒是忘了,松雪先生是浙江人。”張怡雲說道,“怡雲館沒有浙菜廚子,可差丫鬟去積翠牌樓的知味觀訂一桌。” 

 【“堆雲”“積翠”兩座牌樓建於元至元三年(1267年),位於元大都永安橋南北兩側,您現在的位置是元大都。】 

 “多謝姑娘,有勞媽媽了。”張哲翰把菜單遞還給老鴇。 

 “松雪先生客氣了,老身這就去安排。” 

 老鴇出去拉上門,張哲翰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剛進副本,兜裡沒錢,只有印子金。也不知道這趙孟頫出場是不是帶著錢,伸手上下摸著,渾身上下確實一個子兒都沒有,只有一方銅製小印,摸上去什麼提示也沒有,肯定是個道具。 

 “子昂是不是沒帶錢啊?”高克恭笑著問。 

 張哲翰尷尬地笑了笑:“好像……嗯,是忘了帶錢了。” 

 張怡雲嬌笑道:“松雪先生,您自己就是行走的鑄幣機啊,只要您一揮毫,不就什麼都有了嗎?” 

 這女人不是好銀啊,還在逼我寫字。這可如何是好,一落筆肯定露餡,外面還有一個天極境老鴇。 

 “是啊,子昂書法冠絕古今,揮毫落紙如雲煙。”高克恭附和道。 

 冠絕古今?落紙如雲煙?高克恭這兩句話讓張哲翰腦海裡一亮,叮! 

 古往今來哪位大家不是落筆即經典?大家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你寫什麼都是經典。 

 趙孟頫就是畢生練習《蘭亭序》成為一代宗師的,張哲翰原本就練過很久的《蘭亭序》,何況儲物艙裡還有《蘭亭序》真跡,趙孟頫還不一定臨摹的就是真跡呢。 

 想到這裡,張哲翰淡定地拿起毛筆,在端硯上濡墨,腦海裡的光幕上將《蘭亭序》真跡徐徐打開,揣摩書聖筆意,揮毫落紙。 

 高克恭和張怡雲都不由自主站了起來,走到條案前,屏息觀看。 

 張哲翰不再猶豫,一揮而就,署上“子昂”款識,掏出銅製小印,蘸了蘸硃砂八寶印泥,鈐蓋在題款下方。抬頭看了看牆上“怡雲館”橫幅落款處的印章,果然也是一模一樣的“趙氏子昂”圓朱文印。 

 “妙!妙啊!”高克恭撫掌大笑,“子昂此書深得右軍神髓,震古爍今啊!” 

 張怡雲睜大眼睛,看看畫上的題字,又看看張哲翰,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哪裡哪裡,”張哲翰假意謙虛道,“怡雲姑娘國色天香,所吟之詞字字珠璣,子昂不過訴諸毫翰而已。不知姑娘滿意否?” 

 張怡雲回過神來,伸出纖纖玉手拿起畫幅,讚歎道:“真不愧是當朝冠冕,怡雲佩服之至。有此一幀書畫合璧,怡雲館必當名動京都矣!” 

 照著《蘭亭序》真跡臨摹的,能不像嗎?張哲翰心裡頗為得意。 

 好歹也算是過關了,正琢磨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高克恭又取出一個畫軸來。怎麼還有!張哲翰心裡把這個書呆子罵了好幾遍。 

 高克恭在毛氈上展開畫卷道:“此乃前朝巨匠王詵《煙江疊嶂圖》,左丞相阿合馬點名要子昂題跋,子昂避世隱居,他找不到你,只好請我代為求索,還望子昂莫要推辭。” 

 【北宋畫家王詵《煙江疊嶂圖》,現藏上海博物館。趙孟頫在畫上題跋的內容,是北宋蘇東坡詩一首:江上愁心千疊峰,浮空積翠如雲煙。山耶雲耶遠莫知,煙空雲散山依然。】 

 還真有這幅畫,高克恭在前一個劇情完成之後拿出來,看著像是發佈任務啊。阿合馬在任務提示裡是反派Boss,這幅畫一定是某種關鍵道具。 

 “古畫須焚香沐浴,在書齋中題寫。”張哲翰接過畫軸道。 

 “愚兄正是此意,題罷可交與李衎,由他轉呈左丞相。” 

 高克恭說的這是妥妥的任務流程,張怡雲也是天行者,不可能沒有反應。 

 “松雪先生的題跋一定是曠世佳作,怡雲不知是否有幸瞻仰?”果不其然,張怡雲想截胡,但沒有“趙孟頫”的題字,這任務完成不了,所以即便是要截胡也一定是在題跋之後。 

 “這是自然,怡雲姑娘垂青,子昂求之不得。” 

 張哲翰信口說道,沒敢把畫軸扔儲物艙裡,早就看見博古架旁有個篋笥,趙孟頫自江南來,這篋笥肯定是“我”的,於是走了過去,把畫軸插進篋笥裡。 

 高克恭起身拱手道:“戶部晚上要接待建康路總管府治中王庭玉,愚兄先行告退。” 

 發完任務就撤,典型的npC特徵,這哥們可能和王謐類似,就是個劇情鉤子。張哲翰也沒挽留,只象徵性拱了拱手:“彥敬兄慢走。” 

 按理說張怡雲作為地主怎麼著也該挽留一下,但她也同樣只福了福:“高主事有空常來。” 

 高克恭一走,房間裡就剩下孤男寡女兩個人,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張怡雲貼上來倚在張哲翰肩上摩挲著,曖昧的溫度慢慢升高。 

 “你是天行者吧?”女人吹氣如蘭,他的耳朵癢得不行。 

 張哲翰打定主意偽裝到底,裝傻道:“姑娘可是要在下寫《周易》?”說著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寫下了周易中的名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張怡雲不依不饒:“你這字確實不錯,但比趙孟頫還是天壤之別。” 

 “姑娘見識卓越,在下自愧不如,回去自當勤勉砥礪。” 

 張哲翰繼續裝傻充愣,但接下來女人卻輕輕吐出了一句讓他心驚肉跳的話:“你知道柳依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