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趕考

 作為一省最高教育長官,提學在任三年間須兩次巡迴各府以及直隸州,主持考察生員的歲試與科試,並舉行院試採錄生員。

 由於不同提學有不同的文風和傾向,而考生若要通過考試不可不投其所好,故而每當提學更換,一省文風都會隨之而變。因此,說其司文衡、秉文柄,也毫不為過。

 現任湖廣提學江慮,在都察院任職時便以忠耿聞名,其文亦是直抒胸臆,不好虛言浮詞,更講究義理通透,用典甚為精妙。

 以上,屬於大眾熟知的信息,而錢致徽又提供小道消息:“江提學這人最重規矩,更偏愛大器晚成的學子而非世人追捧的少年天才。據說昔年他頗為賞識族中一位子侄,對其多有栽培,後者不負眾望,年僅十六便中舉,在京城中受盡吹捧,從此心思便浮躁起來,頻繁出入秦樓楚館,愈發輕浮放蕩,竟與一妓子私奔離家……”

 確定院試時間後,師兄弟二人便收到錢致徽邀請,一同赴考。趕考路上,錢致徽又毫不藏私,將他掌握的江提學相關情報都掏了出來。只這一舉動,可見其心胸。

 “此事令江家上下為之蒙羞,成了絕不外洩的秘密。從此,江提學便對聲名在外的神童充滿偏見,總以為少年成名容易長歪,還是歷經世事大器晚成者更靠譜。”

 謝拾與徐守文皆是大為震撼。

 倒不是因為故事主人公的離奇經歷,而是:“絕不外洩的秘密你又從何得知?”

 錢致徽嘿然一笑。

 “天下哪有不漏風的牆?”

 再說了,一個名聲斐然的少年天才本就引人矚目,突然沒了消息怎能不令人好奇?

 “……有好事者借酒套話,江提學的長子說漏了嘴,事情就傳了出來。”錢致徽道,“這事京師之內幾乎人盡皆知,不過,湖廣這邊就不見得有人知曉了。”

 聞言,徐守文顧不得調侃他的“消息靈通”,立

 刻轉頭將擔憂的目光看向謝拾:“——這豈不是對阿拾你很不利?()”

 說到一半,他又轉而放鬆下來:差點忘了,你可是府案首,想來不愁上榜。便是江提學不喜,頂多就是壓一壓名次。?()?[()”

 反正都是上榜,第幾名又有什麼關係?徐守文縱然相信自家小師弟的天賦與努力,可與之競爭的可是一府之地的精英,若是謝拾再長几歲,徐守文相信他定能冠絕群英,然而如今的謝拾才讀了幾年書?既然如此,就算名次被壓一壓,差別也不大。

 謝拾卻不這麼想。

 “此言差矣,院試總有頭名,為何不能是我?”面對師兄與好友,謝拾異常坦然——好吧,攤牌了,他就是衝著頭名去的。

 二人吃了一驚。

 “謝兄好志氣!”

 錢致徽回過神來,第一個出言支持,如此才是令他欽佩的對手。

 徐守文更是毫不猶豫支持。

 可支持歸支持,擺在眼前的卻是江提學這座難以翻越的高山,著實令人苦惱。

 似乎出身顯赫的錢致徽對此亦是沒轍——謝拾並不失望,他要是有法子才令人悚然呢。科舉之事,豈是隨便誰人能插手的?便是他說能插手,謝拾也不敢點頭。

 “科舉乃朝廷大事,江提學亦不可亂來。況且他本就重規矩……”謝拾思索著如何破局,卻發現身為考生唯一能做的只有拿出全部實力賭一把運氣,“試卷總要公之於眾的,若是將明顯高出眾人一頭的文章落到後頭,想來江提學也得好生思量。”

 言下之意,似乎已經篤定自己能做出高出眾人一頭的文章。

 這份自信令二人為之矚目。

 轉念一想,二人深以為然。

 大齊朝廷對科舉考試的重視不用多說,昔日曾有提學收受賄賂,事發後甚至問斬。以江提學的性情,想來也不敢太亂來。

 江提學這座大山似乎已經不足為慮,實則並非如此。三人默契地不曾提及——

 將明顯在前幾名的卷子落到最後幾名,此等引人詬病之事,江提學或許不為,可將第一名變成前十名,這卻是很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