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圓手 作品

34.第 34 章 你師父是正道

剛過午的時候, 蔚成文帶著一群天機閣弟子來了一趟,他們帶著筆墨,硃紅色的藕絲印泥, 還有一卷由絲帛製成的卷軸。




卷軸上詳述了天城近日發生的事情, 藥王谷長老們及代理谷主明決已經在卷軸後方留下名字、手印及靈印, 算是替陳漣認罪。




如今, 為使得這份認罪書在修真界有相應效力,議事堂親歷了鬧劇的修士們, 被天機閣要求做一個見證,也要留名加印。




景玉以娟秀字跡寫下自己的名字。




穆時的名字早就在絲帛上了, 是今日一早, 親眼見證祝恆和藥王谷談判時籤的。




蔚成文檢查過景玉留下的靈印後,又捧著筆墨和印泥轉向賀蘭遙:




“賀蘭公子只需留名字和手印就可以。”




賀蘭遙依言在絲帛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穆時在蔚成文離開前隨口問了句:




“明決今天回藥王谷嗎?”




“今天應該回不了。”




蔚成文耐心回答了穆時的問題,




“林師兄似乎是受傀行咒的影響,一直昏迷著,明谷主判斷他今夜會醒, 等他醒了才好離開。不然萬一沒醒,閣主還得再把他叫回來,來回折騰,未免太勞心費神。”




景玉笑了笑,說道:




“林師兄一定會醒的,正如祝閣主沒算錯過命, 明副……現在該叫明谷主了,他也沒斷錯過病。”




蔚成文點點頭:“景玉仙君說得是。”




他禮貌地道別, 帶著絲帛卷軸、筆墨印泥與一群天機閣弟子離開了。




孟暢正好在往這邊來,與蔚成文打過招呼後錯身而過。景玉和賀蘭遙起身對他打招呼,他點了點頭, 算是應了。




孟暢在石桌邊坐下,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泡的什麼茶……烏龍啊?”




穆時翹起腿,緊盯著孟暢:




“三師叔,今天上午摘星臺人多,我沒好問你。昨晚你在街上搶徒弟,搶到手了嗎?”




賀蘭遙和景玉都露出了迷茫的目光。




搶徒弟?




搶什麼徒弟?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




孟暢表情有些頹喪,說道,




“那小丫頭覺得我長得像她祖父,她祖父對她可差,老打她,所以不願意跟我走,被鳳偏拐回陣法峰了。”




“鳳偏不跟我們去藥王谷了,他要帶那個小丫頭回太墟仙宗。藥王谷情況不穩定,醫修鬥起法來,動不動就下藥投毒的,這麼小的孩子還沒辟穀,格外容易中招。”




“……祖父?”




穆時打量著孟暢,




“三師叔,你注意點外形管理吧。你看看祝恆和明決,人家也沒比你小几歲,小孩見了他倆最多喊哥哥,你都要被喊成祖父了。”




“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有宗主威嚴。”




孟暢對穆時的話不置可否,




“他倆這種一把年紀了、還保持著二十歲的形貌的才不正常吧?”




“你看看明決,以前他年年都回太墟的時候,他一回來,宗裡就一片混亂。翻牆爬屋頂都是小事了,還有為了能和他親密接觸,刻意把自己搞成重病重傷的。這樣好嗎?”




景玉捧著茶杯陷入了沉默中。




涉及到重傷重病什麼的,她作為丹心峰的弟子,還是有印象的。




有個女弟子腿被割傷了,自稱是在墟江江畔釣魚時鑿冰割的。景玉當時看了看黃曆,三伏天,滿腦子都是“撒謊能不能先搞明白季節啊”。




割傷還挺嚴重的,景玉想給她處理,但這女弟子堅決不肯,抵死不從,說不要丹心峰救治,要明決來給她治傷。然後,丹心峰的人找到明決之前,這女弟子就暈過去了,傷最後還是丹心峰醫的。




這女弟子很不甘心,決定等來年明決再來太墟時再搞一次。




誰知道明決第二年正月裡剛進太墟仙宗就和穆時鬧翻了,迄今為止已經將近四年沒有回過太墟了。




賀蘭遙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臉長得太好看有時候也是一件很困擾的事情,賀蘭遙自己也深受其害,所以能夠理解明決的處境有多艱難。




“是是是,明決那樣不好,你這樣的好。”




穆時陰陽怪氣地嘲諷孟暢,




“修真界有兩種人看著厲害,一種是仙風道骨的,另一種就是帶鬍子的老頭。三師叔你努努力,等你鬍子全白了,你就是整個修真界最有威嚴的。”




孟暢瞪著眼睛道:




“你這嘴上功夫怎麼越來越厲害了?”




“我劍上功夫也越來越厲害了。”




穆時唰一下拔出碧闕劍,問,




“你要試試嗎?”




“試什麼試?我就一陣修,你一個問心劍劍修,欺負陣修有意思嗎?”




孟暢放下茶杯,問,




“你怎麼不拿明決試你的劍?”




穆時嗤笑一聲。




她兩腿交疊,手裡捏著茶杯,說道:




“和明決試劍,那才真的是沒意思呢。這種失了劍心的劍修,是天底下最沒意思、最可恥的劍修。”




“唉,你怎麼又攻擊他?”




孟暢選擇維護明決,




“你小師叔又不是自己想失去劍心的。”




“是啊,他不想,可他失了劍心後沒想著尋回劍心,而是入了藥王谷。他這‘不想’,也沒多麼‘不想’嘛。”




穆時把玩著茶杯,諷刺道,




“這種自甘墮落的一律視為自願。”




孟暢抬高了聲音:“穆時!”




這場談話眼見著就要變成一場爭吵,賀蘭遙和景玉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想勸,但這是人家師門自己的事情,輪不到外人插嘴。




穆時毫無畏懼,昂著頭看孟暢,問:




“怎麼著,想罵我?”




孟暢的聲音瞬間就軟了下來:“……不是。”




孟暢斟酌了片刻,才開口道:




“穆時,你是個天才,修行的路走得比別人容易太多了。劍心從來都不是想放下就放下,想拿起就拿起的東西。很多事也並不由人,處於同樣的困境中,你能做選擇,不意味著別人也能。”




“你能夠理解嗎?”




穆時攤開手,說道:




“很遺憾,不能。”




在“明決的問心劍”的話題上,穆時一直都固執得要命,不肯退讓,無法溝通。




“唉,小祖宗。”




孟暢有些疲憊地看著穆時,說道,




“我盼著你有一天能懂,可又巴不得你永遠都不懂。”




沒身體力行地體會過挫敗感的人,很難去體會到“世間大部分事都不是順風順水的,不由人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