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樹 作品

第八十章 六皇子

陸凡再醒過來,黃藥師正坐床邊把脈。

“我吵醒你了?”黃藥師溫和的問。

陸凡看了眼屋內,流雲和項虎都沒在,小太監也沒在屋內,他說:“沒有,餓醒了。”

“你的兩名護衛被司尊叫去了,應很快回來。”

“司尊回府了?”

黃藥師收了手,說:“不僅司尊回府了,六皇子和十皇子也來了。”

陸凡慢慢坐起身,沉思了片刻,問:“我該無力虛弱一些,還是正常?”

“世子本就傷的不輕,昨日又勞累了些,今日自然虛弱些,我去煎藥。”

黃藥師像是毫不意外陸凡會這般問,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昨日,藥師是想讓我聽到些什麼?”陸凡突然開口問道。

“世子著實聰明。”黃藥師口中說著,可腳下並未停歇,出了房門。

陸凡重新躺下,他心裡雖說有一萬個為什麼,但也知道此時若是魯莽喊住黃藥師問出心中疑問,怕是會害了黃藥師性命,更何況陸凡不認為黃藥師能知道多少,皇上怎會安排一個知道底細的人在他身邊?就不怕他看出來些端倪?

陸凡昨日便懷疑是黃藥師有意讓他聽到些什麼,他是藥師,最擅長的便是用藥,昨日陸凡醒來時是用過藥的,皇上問陸凡何時會醒,黃藥師說天黑,而後黃義與安德喜說話肆無忌憚,應是對黃藥師深信不疑。

黃藥師為何要這般做?他怎會知道陸凡醒的時候,恰巧身邊人會提及他的身世?且彼時黃義與安德喜身邊無旁人,他們說的話卻是雲山霧罩,遮遮掩掩,可見有些事是多麼的不可告人!

陸凡很不解,他是私生子?又或者他並非父親親生的?

不對,很顯然,皇上對他的在乎超出了對侯府其他人,問題不在父親身上,那是在母親身上?

陸凡母親孃家並非顯貴,外祖只是在軍中效力的小官,母親自小不會針線活,倒是能舞刀弄槍,祖父陸力不想與朝中官員聯姻,更是避諱皇親國戚,所以陸凡的父親以及叔父姑母的婚姻,都是低嫁低娶。

陸凡想了又想,終是想到了祖父身上,他琢磨了半天,祖父封侯這件事,應是另有緣由,寒門出身的,即便再有功勳,怕是也難在二十幾歲便封侯,可祖父為何從未對他提起過?

陸凡想的出神,突然聽到門口有動靜,他回過心神,仔細一聽,來人還不少。

果然,小太監端著飯食,後面跟著黃義,還有兩位衣著華貴,體態雍容的中年人。

陸凡掙扎著想要坐起,黃義趕緊上前攙扶,陸凡連連道謝,說:“總是有勞司尊,真是過意不去。”

“世子多慮了,六皇子與十皇子知曉你在我府上養傷,便親臨探望,世子快快見過二位殿下。”

陸凡佯裝惶恐,想要下地。

六皇子趙荀寒著一張臉上前攔住說:“你有傷在身,不要亂動,更無需拘束。”

十皇子趙茂笑呵呵的也說:“我們兄弟二人此次前來也是找你閒話,你莫要拘謹,先用飯吧。”

小太監將托盤放到桌几上,此刻正端著桌几站在一旁等著黃義的吩咐。

黃義趕緊示意端上來。

小太監將桌几放好,陸凡心中暗罵一句大不敬的髒話而後尋思:趕飯點來問話,還有臉勸我先用飯!

黃義還在一旁勸說:“你多少用些,兩位殿下已用過了。”

用你妹啊!

陸凡舉著筷子為難的看了看黃義,又看了看一冷一熱的二位皇子。

趙荀繃著臉道:“我們先坐下喝茶,你吃好了,咱們再聊。”

黃義又趕忙安排二位皇子坐下喝茶。

陸凡心中冷笑,若說之前不知道自己在皇上心裡的位置,他還會對皇家這些人有些忌憚,如今他知道這些人中要有人自掘墳墓,且皇上對他無比愛惜,那面子可以裝,但裡子決不能受委屈。

於是陸凡真的當做身邊無人,慢慢的用著飯。

趙荀呷了一口茶,眯著眼看著認真用飯的陸凡,嘴角似有還無的含著笑。

趙茂比趙荀年輕幾歲,雖也過了不惑的年紀,身材略有發福,可臉上的褶皺不多,雙眼總是含笑,看著倒是喜慶,他倒是沒盯著陸凡看,而是與黃義低聲耳語著。

黃義面上與趙茂寒暄著,實則一直關注著陸凡,他此刻心中倒是對陸凡多了些欣賞。

六皇子趙荀是誰?趙荀分管刑部,刻薄寡恩不說,還心狠手辣,不與任何人講情面,朝中誰不懼怕這位活閻王?除了在皇宮中,他那張臉出現在任何場合,都足以讓身邊的人膽顫,莫說是用飯了,能好好站著便不錯了。

可陸凡吃的挺香。

陸凡用比平時慢一倍的速度,難得細嚼慢嚥的吃完了飯,小太監剛將桌几端下,黃藥師端著藥進了屋。

他先是躬身朝二位皇子行了禮,這才將藥端到陸凡面前。

陸凡問:“我剛用過飯,現在喝?”

“這頓藥有些猛,空腹會傷到脾胃,正應該與飯同用,我來的還是晚了些。”

陸凡點點頭,一口口喝下苦藥,黃藥師準備了蜜餞,陸凡沒要。

黃藥師又行了禮,退了下去。

趙荀這才沉著臉寒聲問道:“聽說世子牢獄之中收穫頗豐?”

陸凡也沒裝傻直接問:“殿下是問我如何習得查案之能吧?”

趙茂好奇的問:“我聽說只要是你去了,別管多久的案子,也別管人是如何殺的,你都能查明?”

陸凡依舊坐在床上,小太監還上前將迎枕放在陸凡身後,陸凡靠著上面解釋道:“還望兩位殿下贖罪,身子太虛,失禮了。”

趙茂擺手道:“你無需計較那些俗禮,快說傳言是否屬實?”

“我哪有那般厲害,運氣好罷了。”陸凡垂著頭,謙虛的說。

“林閣老致仕回鄉不過一年,林家就倒了,你說是運氣?”趙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有些事,屬於是多行不義必自斃那種類型的,有沒有我都一樣,林家是自尋死路。”陸凡說得淡然。

趙荀放下茶杯,面色已不似之前那般,他沉聲道:“你能有今日要感念聖恩,莫要自大才好。”

陸凡依舊垂著頭,沒有說話。

“我看了橋臺縣和綏安縣的卷宗,有些地方仍未查明,你卻斷言這兩起案子幕後是同一夥人謀劃,是不是為時過早了?”

陸凡垂著頭,還是沒有說話。

趙荀以為陸凡在思考如何回答,便等了一會兒,眼見陸凡還不吭聲,面色可就不太好看了,黃義趕緊走到床邊想要提醒一下陸凡,可仔細一瞧,陸凡竟是睡著了。

……

院子中,流雲和項虎靠在廊下的柱子上低聲說著話。

“你說師兄不會吃虧吧,那可是兩位皇子,專挑這種時候來,擺明了欺負師兄……”

“你還不知道他?他是個能吃虧的?若是此時不能報,找機會也會報,你不用擔心他。”

“我是擔心他吃不好……”

“他吃不好只有一種可能,眼前沒有飯菜,只要有,他不會吃不好。”

二人正說著,便看到正房房門打開,六皇子沉著臉,十皇子笑呵呵的,黃義沒什麼表情的出了房門。

二人立刻站好,看著三人出了院子,項虎想要去看看陸凡,剛一加速,屁股上的傷便告訴他慢著些,他齜牙咧嘴的停頓了一下,流雲已經進屋了。

等項虎走到房門口,流雲笑呵呵的走了出來,說:“睡著了。”

……

陸凡這一覺睡到了黃昏,他醒來之後看到天色,第一個念頭便是黃藥師下藥下重了,這晚上要怎麼睡?

他坐起身,剛要穿鞋下地,才看到窗下的圈椅上坐著一個人。

屋外黃昏,屋內昏暗,陸凡下了一跳,仔細一看,不是六皇子是誰?!

“殿下一直坐在這裡?”陸凡脫口而出。

“皇上命我十日內查出你說的那個幕後之人,你可真的給我出了一道難題。”

陸凡已經伸到地上的雙腳又抬了回來,他自己將迎枕放好,靠到上面說:“殿下這話,陸凡聽得不是很明白,殿下的意思是,我不該查出那些蛛絲馬跡?”

“你既然這麼有本事,就該一鼓作氣,查明整個案子的始末。”

“殿下高看我了,我只能踩在泥土地上,怎有本事窺探到雲層裡的景象?”

“你便這般篤定那人是……雲層裡的?”

“殿下不該問我,探事司帶回來那麼多人證,多問問便能清楚,何必將時間花費在我身上?”

“你仍是戴罪之身,侯府上下還在牢獄之中。”

“有勞殿下提醒,陸凡時刻謹記此事。”

“你能記著便好,等一下我問你答,你最好想清楚再答。”

“殿下是否帶些刑具再問話?”

“案子查到如今這份上,你出力最多,我自然需要先問問你。”

“也對,殿下儘管問便是了。”

“你要想好了再答!”趙荀沉聲又囑咐了一遍。

可陸凡卻聽到了威脅,他笑了笑說:“我呢,按理說兩年前便該死了,或者前幾日也該死了,偏我還活著,殿下覺得經過這麼兩次,我是更怕死了還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的生死,我不關心,我只想聽到實話。”

趙荀站起身走到床邊,昏暗中,陸凡有片刻恍惚,覺得自己看到的是鬼魅。

“皇上說他的兒子們有人有了非分之想,你告訴我是誰?”趙荀的臉一點點貼近陸凡。

陸凡躲開趙荀滲人的目光,說:

“殿下說笑了,我若是知道是誰,皇上又怎會命殿下來查這案子?皇上對我還是信任的,正因為皇上信任,我才不能隨意推斷……”

趙荀彎著腰俯視著陸凡,面無表情:“你沒有隨意嗎?我看你隨意的很!若不是聽了你的說辭,皇上又怎會有這種推斷?你想害我兄弟不睦,目的何在?”

陸凡不知道身上是虛汗還是冷汗,他知道這時候說錯半句,恐怕往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