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春 作品
第 25 章 你要兇一點
王管家聽了心驚:“不是讓人採買去了?”
江知與本就頭疼,動一早上腦子,半點兒沒緩解,順勢捏捏眉心,看著就愁苦。
“沒想到農莊這麼能吃銀子(),那頭怕是來不及。七月裡不走?(),一直到來年春,都擁擠得很,人多眼雜的,有東西也不敢往府上送。”
八月裡鄉試,來年一月會試,緊跟著三月殿試。
三年一度,京城會熱鬧好久的。
王管家遲疑,他倒不覺得舊物有什麼,禮單分開列,若三老爺嫌棄,就地典當了換成銀子也行。
只是庫房裡東西不多,還多半是江知與的嫁妝。
江知與知道嫁妝不會送去三叔府上,對此不顯抗拒。
他說:“今年沒好東西,一併送去吧,免得三嬸說我家不懂規矩。我記得五哥兒也要說親了?也算合時宜。”
明面上器物的清理了,帳上的銀子就好說。
請說書先生的事也交給王管家,讓他多叫些人,不用一窩蜂的去,分批次,錯開豐收的時節,先把人選定好了,讓他們熟悉熟悉“時政題”,到了地方才好跟百姓講。
他轉頭出門,去鏢局,這回顧不上其他,叫誠哥兒來幫他。
鏢局就交給大師兄徐武來。
事情要秘密的辦,都走的暗路。
明面上,日子照過。
江知與說過會給他們說親,讓徐武多盯著點。
“要是都相中了同一個人,別讓他們打架鬥勇,給媒人說一聲,也讓哥兒姐兒挑挑他們。我這陣子忙,誠哥兒要幫我,你便少些衝動,有事多想想,尤其是上門挑釁踢館的。隨你去農莊還是去府上,找我還是找姑爺,動手前,先問一問。”
徐武作為大師兄,人在衝動之餘,更多十分“憨直”。
交待他的事情,他認死理,一根筋。
讓他動手前問一問,他再是生氣憤怒,也會強壓著忍下。
處事不夠靈活,卻也不是能生事的人。
兄弟倆個,機靈勁兒都給了徐誠。
徐誠見了他,就知道果真出大事了。
他不問,單問江知與要怎麼做。
事情商量下來,就兩件,一個散家財,一個擴名聲。
細說又繁雜瑣碎,一下子沒定數。
徐誠讀書少,名聲的事,萬一出了差錯,真會掉腦袋。
他又確實可信能幹,江知與把至關重要的“散家財”交給他。
留下繼續“燒”的銀子和操作打點的錢,能分出一萬八千兩整,交由徐誠,讓他散出去。
徐誠管著鏢局後勤,江家的大宗錢財,都來自鏢局,這是刀口舔血的生意。
能快速積累財富,他們鏢局的收價只高不低。
不到兩萬,他眼皮都沒眨。
“隨我散,還是有明目?”
銀子當然不能亂花。各處打點,也不能現在去。現在去,就剛好給人抓把柄。
這錢財,是四處散,八方藏。
留待日後翻身,上下打點,疏通關係用。
徐誠心裡便有數了。
鏢局做的官
()匪兩道的生意,江家鏢局能在江承海手裡這般壯大,他們家自然也會“劫道”。
江承海路子走得穩當,誰搶他,他就搶誰。在道上名聲響亮。
走江湖的,義字當先。
道不同,因仗義豪情,敵人也能暫時做朋友。
誰能保證可以一輩子風風光光順順當當的?
從前積了德,現在到了收穫的季節。
徐誠笑了聲:“考驗人心的時候到了。”
江知與知道會損一些,“你要小心,別給扣住了。”
徐誠笑起來帶些痞氣:“我看誰敢。”
江家還沒倒呢。
事密則成。
領了散家財的活,徐誠也沒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等江知與把銀票給他,他就開始走動。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
趕上豐收的季節,天氣總會留情。
將將搶收完,大雨才滂沱落下。
今年的搶收相當順利,各家佃戶地多,按照往常速度,都有小麥淋幾場雨,在晴天裡慢慢曬,這次搶收卻趕在了雨落下前。
江致微尚不知家中變故,他穿裋褐、草鞋,衣袖褲腿都捲起來,拿著草帽扇風,和一群剛從地裡跑回棚下躲雨的百姓聊天。
“還好趕上了,我聽杜大叔說,這天氣說下就下,看那烏雲飄我頭上來了,我給急的!”
杜大叔就在不遠處站著,聞言踮腳伸頭,在一幫高壯漢子裡找存在感,笑如洪鐘。
“我看天氣一看一個準,滿村的後生,哪個播種收割不來問問我?”
江致微跟他學到了很多,會看雲猜天氣,準頭嘛……不提也罷。
“那是,前兒不是還打賭嗎?您說今天中午下,一刻不差!”
他是府中大少爺,又是有功名的秀才相公,初時管著瑣事,照料他們生活,分發工錢,派活分糧。
後來一日日的過來慰問,有什麼困難都能跟他說。
哪怕是想家了,想雙親想孩子了,他都願意聽。
誰也沒想到,正收割的忙亂時節,這錦衣玉食的書生郎,能頂著烈日酷暑,與他們共同下地,還說幹活後再吃飯,真香。
江致微承諾,小麥收割以後,他會安排一場祭禮。
農田麥秸多,不宜四處點火。
誰家要祭拜,先登記,他統計人數,安排時段進行,都能排上。
香燭紙錢都有,祭品就自備了。
現如今,農家祭拜的祭品都是自家飯食。
擺過去,祭拜完了再拿回來吃。
江知與回到農莊時,看見的就是欣欣向榮、又透著濃郁哀傷的氛圍。
江致微拉得下臉,放得下身段,也對自己夠狠,自小連掃把都沒拿過,現在能下田拿鐮刀。
人心難得,也易得。
江知與做主事人很合格,保持了距離,又不失親和,卻為了威嚴不能跟他們打成一團。
江致微誤打誤撞,間接幫他完成了最難的一步。
兄弟倆有陣子沒見,因忙碌,時間彷彿過得很快。也因成長,各自都多了幾分滄桑。
相顧無言,再看又笑。
兩人都覺得對方瘦了。
江致微下田幹農活,還是最忙的搶收,他累瘦了正常。
弟弟回家一趟,原想他歇著,怎麼也瘦了?
他不由問:“姓謝的欺負你?”
他講話變得粗糙,江知與聽不習慣,聞言只搖頭:“沒有,他對我很好。”
來的路上,江知與想過了。
告訴堂哥,固然會影響到他心情,可這件事太大,他跟小謝說了,不告訴堂哥,算什麼?
堂哥是家裡重點培養的人才,父親遇到事情,都會找他商量。
他們碰個面,也再看看有無遺漏。
小謝也說,想聽聽堂哥意見。
兩人約好一起吃晚飯,暫分兩頭。
楓江百姓,分批祭拜,江致微不去打擾,在場外默默陪同。
江知與讓陳大河豎起木牌,搭棚子,做個公告欄。
棚子可以大一點,做“背靠背”造型。
長條木板分兩邊,都可以張貼紅榜。
說書先生他帶了五個。
江家請人,他們不敢不來。
江家提供的“本子”,他們也不敢不說。
翻開一看,發現是朝政相關,一個個嚇得不輕。
聽說是傳揚朝廷美名,安定楓江百姓的民心,他們又定心坐下。
說書的都有一套技巧,把文縐縐的話,換成通俗易懂的大白話,還會適當添加情節,讓故事變得煽情動人。
來到農莊第一天,江知與不拘著他們,安排住所,提供餐食後,隨他們閒逛去。
今晚的農莊,哀聲遍野。
大片的小麥收割後,地裡荒著。
才下過一場大雨,各處泥濘。
蛙鳴蟲叫,擋不住嗚嗚咽咽的壓抑哭聲。
遙望東邊,那裡火堆成片。
火光照亮了那片區域,人影清晰可見。
區域之外,還排著一條長龍。
說登記了,都能排上,到時去叫他們。
可沒人在家裡等,都早早來了。
隊列次序跟登記的不一樣,不用農莊管事去調整,他們都默認了先來後到的順序,靜默不語。
幾個說書先生還看見隊列裡有人是被抬著來的。
他們猜著是祭拜親人。
楓江縣在東邊,他們朝東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