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酒 作品

第 171 章 “額,額娘真的沒...

 徐太醫蹙著眉,表情無比認真地給小娃娃把了脈。

 末了,身形微微往後一退,朝葉芳愉拱手道:“大阿哥的身子無恙,娘娘平日裡的吃食也無異常。”

 只是稍稍有些多。

 但他謹慎地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而是轉移了話題,對葉芳愉說:“小廚房和書房裡的器皿用具也已經查探過了,只除了……”他說著,視線往寢殿的方向移了移。

 葉芳愉心下一沉,給了紫鵑一個眼神。

 紫鵑瞬間會意,神色陰沉地招進來幾個宮女和太監,陪同徐太醫一起,走進了葉芳愉的寢殿。

 不多時,她就白著一張俏臉出來了,手裡還捧著葉芳愉的枕頭。

 戰戰兢兢對葉芳愉說:“娘,娘娘,太醫說,這個繡枕上面,還有一些藥性殘留,只不清楚是繡枕裡頭被人下了藥,還,還是枕套上被人做了手腳。”

 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聲音飄忽,似藏著無盡的後怕。

 又過了一會兒,徐太醫檢查完寢室內的所有器具,沒有找出更多可疑之物,便也跟著出來了。

 他的面容嚴肅,來不及朝葉芳愉行禮,就徑直打開了他帶來的藥箱,拿出幾件工具,對著紫鵑手裡的繡枕仔細檢查。

 殿內一時間靜謐又沉默。

 小娃娃靠在葉芳愉的懷裡,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手指無意識地捏住葉芳愉的袖子。

 他五歲了,不是從前不懂事的小寶寶,自然聽得懂徐太醫和額娘在說什麼。

 黑漆漆的圓眼珠裡慢慢積攢起了晶瑩的淚花,白嫩的包子臉變得通紅起來。

 卻因擔心會打擾到額娘和徐太醫,根本不敢讓淚花滴落,只能委委屈屈地抬起另一隻手,用袖口胡亂在臉上擦了擦。

 一邊擦,一邊吸著鼻子。

 葉芳愉被他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這才留意到小娃娃還在這呢。

 怪她。

 但也是因為小娃娃抱起來,實在太舒服了。

 小身子又軟又暖,上下都散發著甜甜的奶香,叫人很容易就消弭了心中所有陰暗的思緒,從而變得平和而鎮定起來。

 葉芳愉伸出雙手環住小娃娃的腰,把他抱到了旁邊的空位上,轉而彎下腰,拿起小娃娃的鞋子給他穿好,扭頭對著玉瑩招了招手,低聲吩咐她:“杜嬤嬤去了小廚房裡煮麵,大約是快要好了。”

 “這邊徐太醫還在忙碌,且不知要何時才能檢查完呢。你去讓杜嬤嬤煮好面後直接端到側殿,先給保清盛上一小碗填填肚子,要是他還餓的話,就去小廚房給他切個蘋果,再不行就多喝點溫水。總之不許他吃太多,免得晚上積食再睡不著了……”

 她絮絮吩咐了一遍,又說:“至於剩下的面,就說是我賞給杜嬤嬤的,她要是吃不完,你就幫著她吃,別浪費就好。”

 葉芳愉其實不太餓。

 但今晚註定了是個不眠之夜,而杜嬤嬤又是翊坤宮的管事嬤嬤。

 所以要先讓杜嬤嬤吃飽了,才好有力氣去加班熬夜。

 吩咐完玉瑩,葉芳愉才扭過頭,在小娃娃的腦門上親了一口,嗓音溫溫柔柔地道:“寶寶別害怕,額娘一點事都沒有,因為額娘發現得早,壞人還來不及得手呢。”

 小娃娃聽見她這麼說,從袖子後露出來一雙剛哭過,紅紅的,仿若小兔子一般的眼睛,眨了兩下,小奶音聽起來沙沙的,“額,額娘真的沒事嗎?”

 葉芳愉點了點頭,伸展開雙臂,“你看額娘像是有事的樣子麼?”

 小娃娃點點頭。

 葉芳愉不解地問:“嗯?額娘哪裡看起來像有事的?”

 小娃娃繼續小聲抽噎,半晌才道:“胖,胖了好多。”

 葉芳愉目瞪口呆。

 你下午才說胖了好呢。

 啊不,不是,她的重點錯了。

 重點明明在於——你下午說的是“胖了一些”。

 怎麼到了晚上就變成“胖了好多”呢?

 葉芳愉百思不得其解,等小娃娃走後,她把滿含求知慾的眼神投向了留在殿內的紫鵑。

 卻發現,殿內其他宮人都捂著唇在偷笑。

 就連認真檢查繡枕的徐太醫也……

 葉芳愉直接氣極,“本宮哪裡胖了?”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紫鵑忙不迭出言安慰她,只是內容聽起來有些像口不擇言。

 她語氣急促地說道:“娘娘看起來確實不胖,豐盈也只是相對於從前,從前娘娘遭了大罪,瘦得都快沒人樣了,現在卻是正正好!只不過啊,大阿哥沒有見過娘娘從前的樣子,便誤以為娘娘一直都是前年去年的模樣呢……”

 葉芳愉聽完她勸慰的話,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些鬱悶。

 只想對紫鵑說:說得很好,但下次千萬別說了。

 ……

 大約又過去兩刻鐘時間,徐太醫的檢查終於出了結果。

 他收起工具,轉身朝葉芳愉拱了拱手,“回娘娘,那藥

是被人下在了娘娘的枕套之上。此藥名為‘象柏’,《本草求真》中有過這麼一段記載……枝葉扁平,呈鱗片狀相互對生……質脆,味苦,微辛,用時先除去硬梗……”【1】

 徐太醫滔滔唸了好幾本古文醫術中對於“象柏”的描述,一大串文言文和名詞定義,聽得葉芳愉有些暈乎乎,好艱難才在腦中把他說的那些翻譯成大白話。

 旋即又發現了新的問題,“徐太醫,你方才所說的那本什麼本新,裡面記載了……”她皺著眉,支吾了一會兒,都沒能複述出過的名詞。

 徐太醫連忙接過話:“就是身子乏力的意思。”

 葉芳愉又道:“那那本什麼叢記裡又說是……”

 徐太醫:“活血化瘀。”

 “對,就是這個,”葉芳愉點點頭,問他:“這不是相反的意思麼?怎麼同樣一味藥,還能發揮出不同的效用?”

 徐太醫還躬著腰,頭不敢抬,緩聲給她解釋。

 之後又是一大段文言文。

 但這回葉芳愉聽明白了,象柏的藥效與炮製手法有關,用不同的手法可以炮製出不同的藥性。

 徐太醫還在唸著:“例如娘娘這個枕套上的藥,便是採用了……”

 葉芳愉看他又要滔滔不絕,連忙出言打斷,“徐太醫就說這藥的毒性是什麼就好了。”再說下去,天都要徹底黑了。

 而且徐太醫已經在她宮裡待了一個多小時,再待下去,只怕乾清宮就要來人詢問怎麼回事了。

 徐太醫許是也想到了這點,頭顱又往下低了低,語氣快速地說道:“這藥會使人渾身乏力,嗜睡多夢,並且接觸久了還會上癮。”

 葉芳愉頓時悚然一驚,“上癮?”

 徐太醫:“是,所幸娘娘發現得早,並且娘娘每日所用的補藥中,有兩味藥正好與其相沖,大大緩解了這藥的毒性,只是……”他遲疑了片刻,繼續道,“毒性被緩和後,不知怎地,竟改變了娘娘的胃口和食慾,故而這段時間娘娘才會……”

 葉芳愉一拍桌子,開心地對紫鵑說道:“看吧,我才不是因為嘴饞變胖的,我那是因為中藥了!”

 紫鵑本來還沉浸在心疼娘娘的情緒之中,眼眶早在不知不覺間紅了,心頭隱隱還有些愧疚,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