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酒 作品

第 84 章 給小娃娃報仇

 任葉芳愉再見多識廣,也想不到小娃娃居然會是這麼個反應。

 她怔了一怔,旁邊紫鵑幾人忍不住偷笑。

 下一秒,小娃娃像是餓到沒有心思與她計較,眼神倏地轉向桌子,如同幾日沒有進食的小狼崽子一般,伸手飛快抓了一塊蔬菜煎餅,塞進嘴裡嗷嗷兩口就嚥下去了。

 速度快得葉芳愉根本來不及反應。

 等他伸手正想再抓個雞腿時,才被回過神來的葉芳愉火速攔下。

 在小肉爪子上輕輕拍了拍,語氣微涼,“用膳的規矩都到哪裡去了?”

 說完,拿了乾淨的棉布把他油漬漬的掌心擦拭乾淨。

 頂著小娃娃無比渴求的眼神,面不改色拿了個空碗,把他盯了許久的滷雞腿、醬牛肉和香炸小魚乾一一夾入碗裡,放到他面前,又往他手裡塞了雙筷子。

 “吃吧,慢些吃,小心別噎著。”葉芳愉溫聲說道。

 幾乎是拿到筷子的一瞬間,小娃娃就飛快地低下了腦袋,埋入碗裡,專心乾飯。

 一口一口,嗷嗚嗷嗚吃得很香,叫人看了就忍不住食慾大動。

 然而葉芳愉卻依舊心情低落,表情沉重,甚至是有些食不下咽,一邊沒滋沒味地喝著粥,一邊小心翼翼用眼尾餘光觀察著小娃娃的動靜。

 生怕他突然想起武英殿被欺負的事,從而像昨日那般委屈巴巴哭出聲來。

 好在直到用完早膳,小娃娃也沒有想起來什麼。

 漱完口,擦了手,葉芳愉費勁地親自把胖兒子抱到院中被清洗乾淨的大型滑梯前。

 踩著階梯一步一步走到頂端,把小娃娃往滑梯上一放,託著小屁.股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他給推下去了。

 底下很快傳來小娃娃清脆如鈴鐺一般的笑聲,葉芳愉沉重的心情也稍稍放鬆了些許。

 乾脆也跟著滑了下去。

 為讓小娃娃開心,葉芳愉陪著玩了一上午,笑聲遙遙傳出延禧宮,往來宮人半是震驚半是豔羨。

 *

 與延禧宮的歡快氣氛不同,此時的乾清宮,氣氛沉重如霜,叫人無端感覺莫名壓抑。

 清晨剛下早朝,正欲去往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時,忽然傳也不要緊。

 誰知剛從慈寧宮出來,皇上臉上的表情幾可用潑墨來形容。

 聲音也冷到叫人心驚,“張弘文呢?”

 張弘文是武英殿張師傅的名字。

 梁九功掩下心頭震驚,拱了拱手,“在乾清宮等著求見呢。”頓了頓,又把方才求見之事一說。

 就見皇上揮了揮袖子,肅著臉大步上了御輦。

 梁九功快步跟上,一行人很快回了乾清宮。

 回到乾清宮的第一句,就是叫張弘文滾進來!

 梁九功的身形微微一顫,不知想到什麼,臉上表情也快速冷了下去。他走到偏殿,原封不動轉達了皇上的話。

 見張弘文拍拍袖子要走,忙皮笑肉不笑的將人攔下,“皇上說了,讓您滾著進去。”

 張弘文的臉色霎時間漲得通紅,花白鬍子抖啊抖,看向梁九功的眼神似要吃人一般,他咬著牙,“你說什麼?”

 梁九功指了指地板,客客氣氣地重複一遍,“皇上說了,讓您滾著進去。大人請吧。”

 這聲“大人”已是十分客氣的說法。實際上,張弘文的身上並無任何官職。

 他的名氣大多來自孔孟之鄉,又因時常出入貴門府邸,這才受到了京城中許多人的追捧。

 皇上以為他是有什麼真才實學,存了考量之心,故而才讓他來給大阿哥啟蒙。

 可是很明顯,眼前之人辜負了皇恩,也許還犯了什麼其他的事,說不得就與大阿哥有關……

 一想到大阿哥可能在這人手裡吃了什麼苦頭,梁九功就氣得牙齒癢癢,幾乎失去了往日的分寸。

 他把拂塵一甩,身形牢牢擋在佝僂的老者面前,眼中寒芒幾乎要化作實質。

 被他用這樣的看著,張弘文許是也意識到了什麼,渾濁的老眼中飛快閃過幾分不敢置信,踟躇片刻,終是在大殿門口跪了下來,當著眾多宮人的面,顫巍巍地一路膝行而入。

 蒼老的面孔紅到發紫,指尖深深掐進手心,滲出了絲絲紅跡,心頭的恥辱之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等他就這麼跪行至御案跟前,尚來不及磕頭請安,就有一道白色虛影在他眼前飛快劃過,撞擊到地面濺起片片碎裂白瓷,置於地面的手背猝不及防被劃出幾道紅痕,鮮血直流。

 這下再不敢心存任何僥倖。

 也顧不得地上的白瓷碎片,深深將頭磕下去,磕得頭破血流也不敢停,“皇上,皇上贖罪,求皇上贖罪!臣,臣知錯了……”

 “連一官半職都沒有,就敢自稱為‘臣’?是何人教你的規矩?”

 “這……草民知錯!草民有罪!”張弘文迅速改了口,磕頭磕得愈發勤快,腦中因著失血傳來陣陣暈眩,卻絲毫不敢停下。

 御案之後,身著明黃色龍袍的

青年天子,俊朗面龐黑沉如墨,眼神深邃幽暗似見不到底,眉宇間還帶著濃郁到化不開的陰翳。

 他死死盯著底下不停磕頭的老者,薄唇緊抿,耳畔猶還回蕩著慈寧宮與老祖宗的那番對話。

 俄頃,眸色愈發深沉。

 他壓抑著心頭怒火,直等到底下人磕頭磕到沒了力氣,像坨軟泥一樣癱軟在地面上,方才冷聲開口,把梁九功叫了進來,“拖下去,先問清楚背後可有人指使。”

 同時派人出宮,徹查張弘文入京之後的所有交際往來。

 一個時辰之後,御案上多了一本冊子。

 帶著薄繭的指尖在冊上人名一個個劃過,乾清宮陷入了一陣冗長的沉寂。

 ……

 當日下午,葉芳愉就得了皇上的召見。

 派來接她的人是梁九功。

 一進正殿,他的眼神就帶著隱約探尋,尋了兩圈,沒能在殿內看見大阿哥的身影,面上很快浮現出明顯的失望之色。

 葉芳愉直接就當沒看見。

 她壓著心頭火氣上了轎,進入乾清宮後,沉著俏臉同皇上行了禮。

 屈膝只屈到一半,就被人捏著手腕拉了起來。

 另一隻手順勢探向她的腰際,被她靈活躲過。

 “在生氣?”皇上詫異地挑了挑眉。

 葉芳愉的臉還肅著,聞言一板一眼地回道:“沒有,臣妾哪敢?”

 “你這還叫不敢,自打一進門,就沒給朕個好臉色。怎地,又不是朕惹了你。”皇上笑著揶揄了她一句,沒多計較,反手把她拉到榻前坐下,又親手為她沏了杯茶。

 “前因後果朕已經知曉了,朕叫你來,是想問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個張弘文?”他把茶盞推過去,收手託著下巴,好整以暇打量著面前的女子。

 同時腦中微微有些失神,想起來她入宮近十年,從來都性情溫婉,不曾與人黑過臉。

 便是那三個月的幽禁,也沒叫她生出一絲一毫的怨氣,反倒是今兒因為保清之事,頭一回在他面前現出明顯的冷淡之色。

 一時間覺得倒是怪新奇的。

 葉芳愉還不知他心中所想。

 清潤的桃花眼微微一掀,“自然是皇上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臣妾一婦道人家,如何敢指手畫腳呢?”

 話音剛落,就聽得眼前人失笑出聲。

 聲音聽起來,還挺愉悅暢快?

 葉芳愉瞬間又黑了臉,下頜抬了抬,顧不得什麼規不規矩,表情十分氣惱地看向眼前人,“皇上覺得很好笑?”

 “咳咳,不,不好笑。”皇上清了清嗓子,將笑意深深壓下。

 俊朗的容顏上表情柔和,他抬手把茶盞又往葉芳愉的方向推了推,開口時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討好,“先喝點茶水吧,朕看你嘴唇有些乾燥。”

 見葉芳愉不為所動,他想了想,親自掀了蓋子,把茶杯端到葉芳愉唇邊,“喝點?”

 葉芳愉往後退了退,依舊冷著臉,“臣妾不渴,還是先說張師傅的事吧。”

 皇上失望地把茶杯放下,語氣輕描淡寫,“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入宮之前,與齊世武來往得比較密切。”

 葉芳愉表情一怔,沒想起來這是個什麼人。

 而皇上好像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意思,手指隨意在桌上點了點,“流放寧古塔,或者杖責八十,你選一個,或者說,你有其他更好的想法?”

 葉芳愉的思緒還在齊世武這人身上,腦子轉了半天,隱約想起來,歷史上好像是奪嫡時期太子一黨的人?

 她有點不確定,畢竟眼下太子還小,九子奪嫡也是十多年以後才會發生的事。

 因著在思索事情,眼裡的寒意稍稍緩和,表情也沒有之前那般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