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歸 作品

第5章 長生之謀

 “師父,您怎麼能讓她喝這麼多酒?!”

 顧見春看著滿地東倒西歪的空酒罈,一時有些失語。

 “小湄她身子不好,怎麼受得住?”

 “……”

 老者倚在那嶄新的桌前,卻連正眼都未曾留給他。

 “沒什麼事,只不過是喝得多了,睡上一覺就好了。”

 在旁診脈的蘇決明收回手,方想找紙筆寫個方子,卻想起這是山上,也不一定會有那些藥材。

 老者終於動了,卻是溫和地拍了拍那蘇決明的手,寬慰道:

 “沒事,沒事。我的徒弟,我會不知道?決明,你就安心去歇息吧?好好想想今日與你說的那些,知道麼?”

 “知道了。”蘇決明乖覺頷首,卻有些不安地看向顧見春。

 ——怎麼總覺得,師祖是在有意無意地迴避師父呢?

 “…無事。”顧見春沉默一瞬,摸了摸蘇決明的發頂,“你師祖說過的,要認真記下來,今後定然大有裨益。天色不早了,快去歇息吧。”

 蘇決明看出,這是對方有意寬慰他而說出的話。實則師父應該有滿腔的疑惑未解,自己也著實不該打擾他二人相聚。於是他點了點頭,依言離去。

 “此子可教,必成器。”

 那老人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忽然開口道。

 “師父……”顧見春收回目光,看向老者,“不,或許,景明應該叫您一聲祖父?”

 “這稱呼就免了吧。為師乃修道之人,紅塵俗世,早己不再過問。”

 老人面色淡淡,無悲無喜,似一尊神像。

 “師父,徒兒此行,便是想徵求您的意見。”

 顧見春忽然膝蓋一彎,跪伏於地。

 “徒兒要認祖歸宗,重返宋家。”

 “你想做什麼,那是你的事。”老者垂著眼皮,淡然睨著顧見春,“既己決意,何須再問?”

 “是。故此徒兒此行,乃是想向您請教一件事。”

 “說吧。”

 “師父,敢問滄浪劍何在?”

 ……

 “你方才是說,前朝皇陵?”

 她於瞬息之間,斂去面上神情。據說掌“愛刃”之徒,向來慣使“感情”這把無形之刃,故此,接任這一位分的人,往往比常人更兼敏銳,尤其是在察言觀色與猜度人心的本事上。

 她必須小心。

 “嗔刃,我很高興,你終於想起自己是誰了。”

 那對面的男子飲著茶,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昏了一場,連自己要做什麼也忘了。”

 “未敢忘記。”她冷冷應道,“玉生煙,我己經替殿下拿到了。大光寶珠,也一首存放在殿下那裡。至於那兩把劍,這並非我的使命。”

 “你的使命?”男子忽然輕笑,饒有興致地盯著她,“你的使命,是與故人剖心析肝,還是與這一群小不點兒玩‘過家家’的遊戲?”

 “用不著你操心,我自有打算。”

 “你的打算麼…若是我遲來一會兒,你是不是就要背棄十惡司而去了?你別忘了,當初是誰將你從苦海中解救出來,又是誰讓你重新有了生欲…你以為十惡司是什麼地方?你需要的時候,就是貴為十刃,一呼百應的尊首,你不需要的時候,就是千方百計想要逃離的枷鎖?”

 “我從沒為自己身為十惡司之刃而感到快意。”

 她面色一白,搖了搖頭。

 原來對方己經開始懷疑她的忠心——那麼究竟是愛刃懷疑,還是景之懷疑?

 “言星,我與你不一樣。我從不後悔加入十惡司,也從不敢忘記殿下的恩情。正因如此,這些年來,我做了許多自己曾經如何也不會做的事,大多違心,少有順意。殿下曾與我說,正是因為眾生皆苦,他才想創建一個黎民百姓不再受苦,無盜無匪,無災無亂的永昭。你聽說過我的過去,應當知道這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在那之後,我殺了許多人,有的人該死,有的人不該死,但是殿下說,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是死得其所。因為他們的犧牲,能夠換來這樣的明天。”

 對方許久不語,似是將她這話聽進了心裡。

 “——十惡司於我而言,不是榮譽,也不是枷鎖,只是一個容身之處。我沒有能實現這樣願景的本事,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替殿下殺人,然後成為他的手和腳,僅此而己。”

 “你與我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你對殿下並無二心?你拿什麼證明?”

 對方斂去深思,撐著腮,閒閒看她。

 “——或者,你將他殺了,讓我看看你有幾分忠心?”

 “我怎麼對他,那是我與他之間的事。只要我一日不死,便還是十惡司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