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三山 作品

139、第 139 章

    顧元白要在宗親中挑出一個孩子養在膝下, 這個孩子的品行、年齡、面貌、八字,甚至是能否活得長久都要考慮得到。

    顧元白審視了一個又一個的孩子,順帶去審視其背後的宗親府。聖上從來不是好糊弄的人, 若是打著貪婪噁心的想法,顧元白不介意再來一次血洗。

    索性之前黑甲禁軍威逼宗親府的一幕還給皇室宗親們殘留了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們老老實實, 安分守己地送了孩子來,再將孩子接走。

    十日後, 顧元白宣旨, 招瑞王之孫顧然進宮暫居慶宮。

    慶宮乃在大恆皇宮東側,故此稱之為東宮。聖上只將顧然安置在東宮, 卻未曾給予明面上一字半句的承認,態度著實曖昧。

    顧然進宮這日, 瑞王將顧然叫到身前,瑞王府中的一大家端坐在正廳之中,聽著瑞王蒼老沉重的訓斥。

    “你進宮之後,唯獨一點要謹記, ”瑞王指了指顧然的父親, “他不再是你父,我也不再是你祖父。若是你之後有福,幸得聖上眷顧, 那便要受我等大禮, 你親近他,便屈身稱呼他為一聲‘三叔’, 稱呼我為‘瑞王爺’,然哥兒,可懂?”

    顧然行了一禮, 慢吞吞道:“我懂的。”

    “不止如此,”瑞王道,“待我身死,或是你生父母身死,你都不可守孝於前,那時,你便不是我瑞王府的人,只是宮中的人。無論瑞王府的人求你辦何事、是何人求你,你都無需多做顧忌,也無需關照他們。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儘管去同聖上言明,請教如何行事。”

    顧然忍不住露出一個小小的笑,“聖上厲害。”

    瑞王嚴正的面容稍緩,他也哈哈笑了,“聖上正是因為厲害,我等才不可心中暗藏不恭之心。我們宗親正是因為聖上的厲害才得以有今日這般安穩富貴的日子,盧風掌權時那樣苟且偷生的日子難道真的有人忘記了嗎?要是誰敢借然哥兒之事伸手到聖上面前,我必定不會輕饒他!”

    瑞王倏地拍了拍桌子,沉悶聲響忽起。

    心中原本藏著小心思的人低下了頭,肝膽一顫。

    稍後,顧然的生父,瑞王的三兒子顧何親自將兒子送出了府。

    顧何

    向來對小兒子可有可無,平日裡與顧然自然算不得熟悉,更遑論什麼父子親情。但他此刻卻萬分後悔,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從前好與顧然親近。將顧然送出門的一路上,他更是噓寒問暖,到最後竟然哭了,涕淚橫流,口口聲聲說捨不得顧然。

    平日裡待顧然冷嘲熱諷的兄長們更是淚流滿面,抽泣不斷。

    但他們遮掩在袖袍下的雙眼,藏的分明是嫉妒和惡毒。

    顧然沉默不語,他年紀雖小,但看事卻比一些成年人還要通透。瑞王府只要瑞王活著,便沒人敢作妖,至於之後,若是顧然當真有幸被聖上養在膝下,瑞王府的事情,想必聖上都會為顧然處理得沒有後顧之憂。

    顧然這麼確信著,無比地信任聖上。說起來雖是不孝,但顧然知道自己被聖上挑中之後,他心中便偷偷有雀躍升起。聖上在他眼中威嚴極了,這樣的人竟然真的要成為了顧然的父親,只要一想之後或許會稱呼聖上為“父皇”,顧然便忍不住羞赧和扭捏。

    壓抑不住的激動開心。

    顧然入宮時,聖上特意抽出了時間。他陪著顧然用了膳,去看了宮中供皇室孩子學習的弘文房,笑道:“待明日,你便可與諸位兄長在此學習了。”

    顧然的餘光從聖上的衣袍處劃過,想要說些感恩的話,但又想起聖上先前同他說的莫要拘謹,眉頭糾結,尚有兒童肥嫩的臉皺成了一塊。

    聖上輕笑了幾聲,彎身牽起顧然的手,摸了摸他的頭頂,帶著他悠然逛起了御花園。

    顧然眼睛微微睜大,片刻後,已成了冒著熱氣的紅蘋果,看著聖上的眼神滿是藏不住的崇仰。

    但御花園才走了半圈,便飄落起了如柳絮般的雪花。

    薛遠拿起披風大步上前,將聖上嚴嚴實實地裹在披風之中,抬手擋在聖上頭頂,“快回去!”

    片雪還未落在顧元白的身上,他已經如臨大敵。

    顧元白沒忍住一笑,朝著田福生招了招手,接過老太監送上來的小披風,為顧然繫好在脖間。

    風起,雪花驟然變大。薛遠嘖了一聲,彎腰便單手抱起了顧然,牽著聖上的手往宮殿裡趕去,“聖上,您能讓臣少些擔憂嗎?”

    他忍不住自得起來,低聲道:“要是

    沒有我,你該怎麼辦啊。”

    “沒有你,還有王九遙,鄭九遙,李九遙,”薛遠的表情隨著聖上的話越發陰沉,顧元白悠悠抽出手,披風被風雪吹得獵獵,他在披風遮掩下,順過薛遠的脊背,像是安撫即將暴起的雄獅,“但他們都沒有你好。”

    薛遠渾身一酥,腰背挺得更直。

    晚膳後,顧然被宮侍帶回了慶宮,顧元白從政務中抬起頭,便見薛遠和侍衛長正在外頭對練。

    薛遠年輕氣盛,足足活了二十五年才開了次葷,他唇薄鼻樑又高挺,單是面相便能看出火氣旺盛。張氏弟子張好一眼就能看出薛遠是個內火強盛的人,事實也確實如此,但顧元白的身體,御醫的叮囑,現下可不能頻繁地行床事。薛遠也捨不得,因此直到現在,他也就才吃了那麼一口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