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有信 作品

第 119 章 阿房宮賦尾聲之小李杜的恩怨情仇(上)

陽和啟蟄。




江南春好,城中春情正盛。




距離上次觀看水鏡已經旬日有餘,杜牧文名本盛,一經水鏡宣揚更是如日中天,如今不僅歌樓楚館爭唱杜牧的春風詞,連市井百姓都能念一句“六王畢,四海一”了。




不僅民間,城中的許多達官顯貴或清要文人也都爭相宴請杜牧,或為拉攏,或真心相談,不一而足。




春譁樓。




城中著名的詩酒風雅地,杜牧正舉酒向眾友辭行。朝中暗湧,日前京中來信,言說朝堂有意詔他回長安任職,旨意不日將達,囑他早作準備。




席間俱是他在此地結識的唱和之友,聞得消息也為他高興:“杜兄才華橫溢,文武兼修,屈居此地實屬大材小用,我祝杜兄此去志願得展、扶搖直上。”




杜牧飲罷笑著搖頭:“時也命也。不怕大家笑話,自觀看完水鏡之後,我這心裡始終沉甸甸的,朝堂如何,尚不敢作想啊!”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黯然起來。




水鏡展示天下,那《阿房宮賦》下的種種他們都見得分明、聽得分明,聲聲“晚唐”的斷代、那些內憂外患的時局,俱是壓向他們心頭。縱如今平順,但,誰知道他們當下,正處在歷史的那一節呢?




筵席上氣氛微凝,一時只剩管絃之聲,有人不耐這樣抑鬱的氣氛,忙笑著打破僵局:“事在人為,我們知曉後事,總能綢繆一一。倒是杜兄,”




他將目光掃過簾幕後舞樂助興的一眾窈窕佳人,有意笑著打趣:“這一走怕是要惹得不少佳人傷心咯!”




眾人一聽紛紛會意地笑了起來,杜牧的詩寫得好,人又風流瀟灑,美名早便傳遍坊間,頗有些人人爭唱杜郎詞的勢頭。杜牧一走,她們可不是失了第一手好詞?




彷彿是要印證這話似的,管絃輕揚,簾幕後的佳人喉音婉轉:“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一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其聲清越多情,如鶯啼泉響,正是杜牧頗負盛名的揚州詞。




先前說話的人笑容愈發明朗:“我說什麼來著,杜兄是這城中的名人啊!”




“可不是嗎!天下仰慕杜兄之人不知凡幾。”先前說話的人接著道,“只可惜杜兄將離,他日唱和亦不知何時,這首揚州詞本寫別情,此時唱來倒也應景。”




杜牧聞言也添了幾分悵然,縱然如今任職非他所想,但此地風物人情仍給他留下了許多美好的回憶,此時成行難免傷感,笑容不由得也淡了幾分,道:




“皇命在身,多有不便,此間種種,杜某多謝大家抬愛。”




說著,又一一向眾人舉杯,眉眼含笑,當真是一派名士風度。




其他人那會受這樣的禮,紛紛站起身應道:“杜兄太謙虛啦!如今水鏡揄揚,誰不知你的才名。”




“是極是極!能與杜兄一敘,我們大家也跟著沾光啊!”




眾人你說我和,席間頓時熱絡起來。




要說




他們激動也是自然,杜牧出身高貴、文采風流,一身瀟灑意氣本便令人折服,這下詩文又上了後世的教材,那可是李白、杜甫、白居易才能有的殊榮!和這樣的人有一一交遊,他們一個個出門腰板都挺得筆直!




再說,若是小杜起了詩興,像先前那首《寄揚州韓綽判官》一樣,把他們也寫在詩裡,那不是也跟著名傳後世了嗎?




這種好機會,不要白不要!




席上推杯換盞,酒意正酣,簾幕後的管絃換過一回,清泠泠響在耳畔,正是飲酒的空當,歌女的聲音愈發清晰起來: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詩......




杜牧眼神微動,其他人已經討論開了:“此詩聽著倒是耳熟。”




“圓轉流美情致動人,堪稱佳篇!”




他們討論著,俱是讚賞不已,其中一人忍不住揚聲問到:“剛剛唱的那首詩是何人所做?”




女子起身,隔著簾幕娉娉嫋嫋地行了一禮,輕聲道:“此是李義山的詩作。”




杜牧神情一凝,酒杯頓在桌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眾人正待說話,恰在此時,酒樓外的人聲一下子喧嚷起來。




“水鏡!”




“看!水鏡又亮了!”




“楚姑娘回來了!”




……




這些淳樸的人們早在這一來一去地“觀影”過程中產生了一種熟悉感,每次水鏡亮起竟然都有一種故人迴歸的感覺。




有的鄉野、市井小民甚至立時就叫來了自己的孩子。




學詩書的機會,可不多得!




四野城邦忽然就沸騰起來,酒樓裡,大家一時也忘了杜牧剛剛的失態,提議道:




“杜兄,水鏡又至,咱們去外間看看?”




杜牧被這一打岔也顧不得心裡的彆扭了,微微一笑:“也好,看看這次又會講授誰的詩文。”




對此,他還是相當期待的。




【各位同學大家好呀!】




楚棠的聲音是一如既往地輕快。




【又見面了,上次的課文背得如何呢?默寫有練習嗎?放的歌大家學會了嗎?】




這裡的歌指的是上次課文結尾放的《阿房宮賦》,是如今網絡上正流行的“高考必備古詩文系列”。




眾人倒是也樂得配合回答三連:




“背了!”




“練了!”




“學會了!”




“此等佳作,當然是要熟讀成誦!”這是過目不忘且很給面子的曹植。




“杜樊川的詩文,我自是篇篇成誦!”這是杜牧的老粉李商隱。




北宋。




蘇軾樂呵呵地表示他可不像後世學子那般動輒便寫錯字,書寫這樣的賦文,哪裡還需要練習?




就是嘛......




“可惜無法親往始皇陵背誦。”




看完楚棠的朗誦視頻之後,




蘇軾內心蠢蠢欲動,這時便羨慕起後世便利的交通來。




至於聽得分明的蘇轍:......




以後還是離兄長遠一點吧!




挺危險的。




漢朝。




劉徹一聽就樂呵了:“當然要唱要背,朕可是日日誦讀,又請樂府專門演唱,為的便是時時警醒。”




話倒是那麼個話,但就是這神情和語氣......眾人默默地低下了頭。




漢代秦立,以總結經驗教訓為名批判秦的暴/政,為漢室立名並提供治道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這篇《阿房宮賦》論秦論得如此警策而富於感染力,簡直是搔到了整個漢廷的癢處。




所以......陛下您是在高興罵秦朝的文賦又多了一篇是吧一定是吧?




秦朝。




李斯蒙毅等人在心中苦笑,那能不背嗎?雖說楚棠指出賦文觀點並不完全準確,但仍是可備一題,他們這些時日都要把《阿房宮賦》和上次水鏡的記錄讀出花來了。




至於唱......他們是萬萬不敢的,誰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唱這個?




唐朝。




貞觀君臣對課後任務的完成度可以說是最高的了,從房玄齡到孔穎達人手一篇讀後感,李世民也是從“三吏”“三別”讀到《阿房宮賦》,一邊讀一邊悲憤不已,在心裡把那些以李隆基為首的後代子孫都罵遍了。




再看水鏡時,李世民早已不復當初心境。大唐的詩人太過出色,他是又想看,又擔心再聽到後世唐朝那些糟心事。




陪看的長孫無忌神情有些萎靡,尤記得那日水鏡結束,他們各自退出太極宮,自己多留了一會兒L,便聽得陛下神情悲切,滿面悵然地問:




“輔機,是否是朕得位不正,觸怒先聖神靈,才會有那麼多荒唐的後繼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