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 作品

20. 第2 20 章 調情

 向塬在宰相府附近的巷陌街井足足溜串了半個多時辰, 直到中央街傳來金吾衛催門閉戶的緊鑼聲響,他這才沿原路匿身回返。

 樹影之下,車輿居暗, 不遠處的周府側門已經閉嚴。

 向塬掀開幃簾上車,剛剛坐入,頓時發覺車內的那股淡淡荼蕪香味還未散乾淨,於是很快猜知到, 周大小姐應是前腳才走。

 相面半個時辰之久,兩人真有那麼多話聊?

 向塬思吟,不禁好奇。

 “叫你辦的事如何?”容與開口,細微不可覺的,嗓音隱隱帶著啞意。

 向塬非細心之人, 哪能察覺, 聞言立刻收斂思緒,肅面回覆正事。

 “我方才沿路尋看, 果然發現不少陋牆暗隅的隱蔽處, 存留有玉蓮樓的專門傳信印跡,想來前段時日一直跟蹤我們,以及在篁幽客棧附近布人監視的就是這夥人。只是師父與玉蓮樓樓主閆衡的比武將近, 玉蓮樓眾徒不隨他們樓主上山赴約,反而逗留京城與我們糾纏, 目的究竟何在啊?”

 容與沉思片刻, 道:“或許, 他們並不為我們而來。”

 “不為我們?京中現下又無旁的江湖勢力, 尤其師兄如今帶傷,外面不知有多少宵小想趁機來討便宜,哪怕落傷落殘, 也想換得在江湖中出盡一時風頭,依我看,玉蓮樓的人說不定也打得這個主意,妄想對師兄襲害。”

 “討便宜?”容與冷聲輕笑,掌心向下試著運力,再開口,幾分殺意凜現,“他們可以來試試。”

 向塬愣了愣,一瞬驚喜:“師兄,你何時恢復得功力,怎不及時與我說,害我白白擔心?”

 容與將手放下,輕搭膝前,“只恢復了七八成,但已足夠用。”

 至於何時恢復,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那次藥浴之後血脈暢湧,還是啖食過最好的藥引後,身心皆愉……他知道這樣想很卑劣,但事實是,她就是比得過所有的苦方良藥。

 向塬徹底安下心來,大笑道:“別說是七八分,就是僅五分,誰能近得師兄身側?”

 說到這兒,他想到些什麼,不由降下嘴角小聲嘀咕,“也不對,你功力鼎盛時,還不是被周千金輕易就給下了藥?”

 容與笑容收,眉頭更是明顯蹙了下,向塬見狀立刻識相閉了嘴。

 容與懶得計較,道:“總之,京城不可久留。”

 向塬點頭:“歸程的確要儘早定了,師父與玉蓮樓對敵,我們不可不在門中為師父壯勢。”

 容與已經做決:“後日,參加完周崇禮的生辰宴,我等立即返回宗門。”

 向塬意外:“周府的宴?是周嫵方才相邀?”

 容與搖頭:“是周相。他今日午間門派親信送邀貼於客棧,言說我與阿嫵婚儀未成,他先前一直未有合適名頭邀我入府,眼下知我不日即返回宗門,便想借此宴再見我一面,以表關慰。”

 向塬輕哼了聲,面容頗為傲然:“這周老頭還算有幾分眼光,京內這麼多青年才俊,他偏偏從小就選中你來做他的女婿,若論天資,我師兄乃人中龍鳳,又豈是京中那些靠承繼家業來襲爵祿的庸才能比?要我說,容週二姓結下婚約,他們周府可是得了大便宜,偏周千金還如此不知好歹。”

 容與不厲顯威,向他示警,“娶阿嫵,從來都是我高攀,你方才的那番胡言妄語,若再出口一次,我絕不輕饒。”

 “知道了知道了,不敢惹你心肝。”

 向塬努努嘴,不觸這黴頭,只又聳肩言道,“我就是單純好奇,周相為何那麼早就選中了你,難道真就只是因為和師父私交甚好,這個理由未免過於輕率牽強了些。”

 連向塬都想不明白的事,容與又怎會毫無知覺,可師父對此從來都是三緘其口,只說他與周家有緣,可宿緣從何而來,師父偏偏從不肯細談詳說。

 後來他問得次數多了,師父才勉強給了個還算合理的解釋

,因周家無意參與朝堂黨爭,故而不願將唯一的女兒嫁入勳爵人家,牽扯政治聯盟。

 可如今細想,此語單薄,似乎不足為由。

 容與不願糾結,只道:“前事如何不重要,只憑周相看中我,並不能促這門婚約成。”

 向塬聽明他的意思,嘴巴張了張,沒忍住問:“師兄,你的意思是,若當初與你定親的人不是周嫵,換做旁人,比如什麼周家二小姐,三小姐……你不入眼,難道還要不從師命,打算和朝廷這邊有頭有臉的人物翻臉不成?”

 “沒想過。”

 容與不喜歡做無意義的假設,不過這次,他罕見與向塬多說了些,“第一次見她,我腰間門攜劍,她眸中似有懼避之意,從此我私下見她,再不佩劍。”

 向塬撓撓頭,不懂。

 容與拂手,逐他走。

 向塬回身邁步,不小心踢中角落食盒,他這一腳踢得很準,正好將上面覆搭的蓋子踢落。

 他應聲低首,見食盒裡已然空空,不禁驚訝問:“這食盒怎麼沒被帶走啊,周千金剛剛就在車上吃完了整盤的五六塊果糕?厲害,她還真不怕酸倒了牙。”

 聞言,容與臉色微異樣,卻穩坐持重並未回話。

 向塬也只是隨口感嘆一聲,收整完食盒轉身而出,坐於馭位駕馬勒韁,沿路奔回棧館。

 車輪滾滾,夜風獵獵。

 沉謐車廂內,幽然的荼蕪香味已經散得差不多,容與指腹微摩挲,片刻,他盯向角落處的竹篾編藤食盒,靜靜出神。

 阿嫵是能吃酸,而他不能,可方才食盒中的糕果被兩人分食殆盡之時,他卻未覺半分酸澀。

 她那樣的喂法,吃一口,吻半刻,過程間門,不知到底是在獻食,還是引磨他去吃了她。

 他心馳意亂,看都不能看她。

 最後,待整盤糕果堪堪見底,他尚意猶未盡之時,阿嫵卻開口再引他那日翠枝蔭隅下的一場失魂夢魘。

 “容與哥哥,要不要,再啖?”

 果糕已無,盆碟已空,還能……再啖什麼?

 彼時,他手筋繃癇,脊背全僵,更如骨鯁存喉。

 他自戒自己不能再行那日的荒唐卑鄙,她還懵懂,又對他無防,縱他病痛便一心只想關慰。

 即便,那樣真的效比良方,他也絕不能。

 ……

 周嫵從側門悄悄溜入,避過下人房進了蕪蘭苑,待院門嚴絲掩上,才終於鬆了口氣。

 往日兄長不在家時,府兵看護也沒這樣嚴過,如今他一回來,不說正側門看護加固,就光夜間門負責巡邏的府兵都增至三班,真真不嫌費事。

 周嫵後知後覺,家中如此一反常態,莫不是因自己?

 她隱隱察覺,自己可能是被兄長給針對了!

 進寢屋,周嫵邊往裡走,邊向霜露打聽問:“派去朝椿閣的丫頭又探聽到什麼沒有,嫂嫂可有被兄長為難?”

 霜露搖頭應:“方才穀雨回稟,朝椿閣靜俏俏的,未有明顯爭執響動。”

 周嫵這才放心,嫂嫂前後兩次都是為了幫她才蹚得渾水,若阿兄當真因此怪責,她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時辰不早,霜露欲搖鈴喚婢為周嫵伺候沐浴,周嫵見狀,面容顯異,當即快幾步過去將她手中的銀鈴奪下。

 “小姐……”

 周嫵正色:“太晚了,讓她們繼續睡吧,你在盥洗室多點兩盞燈,之後也去歇著吧,我想自己來。”

 霜露猶豫了下,還是欠身應。

 浴房內,褪落羅衫,玉足入浴,水面粼粼映著燭光的暖黃,白色茉莉花瓣微微泛蕩漣漪。

 浴桶正前,斜置著一面銜綏鸞鳳鏨刻銅鏡,長闊皆半丈,可將盥室全貌映出。

 周嫵先前用其照身塗擦膏脂潤膚,今日無意瞥過,見到鏡面之上嫩膚盛雪,唯鎖骨肩胛之旁,泛起隱隱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