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阮洵期瞧見了她眼睛裡也是一亮,邁開步子朝她跑了過去。
姜雲歲仰著臉望著他的眼睛亮瑩瑩,她已經習慣了抓起他的手,“你昨天說了今天要帶我去釣魚的。”
阮洵期很會釣魚,其實他更擅長的是下河摸魚。
小時候家裡實在是窮,常年吃不飽穿不暖,半夜餓的厲害只能爬起來喝水,沒有辦法就去後山的河裡抓魚。
削尖的竹竿,很輕鬆就能刺透魚腹。
阮洵期認真同她說:“釣魚很無聊的,你今天還想去嗎?”
姜雲歲點頭:“想去。”
阮洵期見她很想去,也就沒有再勸,路上像個老媽子一遍遍叮囑:“你不要下水,也不要靠湖邊靠得太近,你就坐在那裡,別的什麼都不用幹。”
姜雲歲很懷疑:“那我這樣能釣到魚嗎?”
阮洵期也不知道。
他又不忍心讓她掃興:“應該是可以的。”
姜雲歲吃完了糕點就抱著魚竿,“釣不到我就下河去抓。”
阮洵期搖頭:“你不能下河。”
“為什麼?”
“會弄溼鞋子和襪子。”
“脫掉就好啦。”
姜雲歲脫口而出這幾個字,反應過來後臉就紅了。
阮洵期臉頰發燙,強裝鎮定,“我下河給你抓。”
姜雲歲說話都有點磕磕絆絆,像個天生的小結巴:“好…好。”
她沒看出來小書生一樣的軟洵期竟然還能下河抓魚。阮洵期聽見她覺得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我那時候太餓了,半夜就會偷偷去摸魚,烤來吃。”
姜雲歲覺得他以前過得真的是好可憐。
吃不飽穿不暖。
還要自己去抓魚填飽肚子。
她問:“好吃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特別期待的望著他。
阮洵期倉促避開她的眼神,每次對上她的眼睛,心臟咚咚就像馬上要跳出來,他壓著心頭的炙熱,紅著臉,說:“不好吃,沒有味道。”
還很腥。
只能讓自己餓不死,真的談不上好吃。
姜雲歲噢了噢,也沒多失望。
她忽然說了句:“我喜歡吃魚肚子上的肉。”
阮洵期低著頭,餘光卻時時刻刻望著她,“我也是。”
姜雲歲接著說:“我們如果釣到魚,就用來燉湯喝吧?我喜歡喝湯。”
阮洵期不太會說花言巧語,說話很笨拙,“我也喜歡喝湯。”
姜雲歲頓了兩秒,她忽然就笑了起來,她問:“是不是我喜歡什麼,你就喜歡啊?”
阮洵期的脖子連著耳朵轟得一聲燒了起來,他整個人都在發燙,待漸漸平穩好情緒,他抬起臉,烏黑的眼珠定定看向她,他說:“你不喜歡什麼,我也不喜歡什麼。”
姜雲歲心跳的極快。
一個人的心臟怎麼能跳得這麼快呢?
她用手捂著胸口,過了很久,呼之欲出的心跳才逐漸冷靜下來。
她曾經也以為阮洵期不善言辭。
但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明明就很讓她覺得歡喜。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湖邊。
阮洵期給她安頓好了位置,特意找了個背光的樹蔭,等她乖乖坐好之後才去一旁挖蚯蚓當做魚餌。
姜雲歲靠著身後的樹幹,望著湖水,有點犯困。
阮洵期挖夠了魚餌,抬頭就看見靠在樹邊,閉著眼睛好似已經睡著了的小姑娘,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剛走到她身邊,人就醒了過來。
姜雲歲的臉睡得有點紅,粉撲撲的小臉尤為可愛,她望著他手裡提著的小桶,她有些害怕:“裡面是有蚯蚓嗎?”
阮洵期不動聲色站在她面前,擋住了身後照過來的陽光:“嗯。”
她皮膚嬌嫩,曬太陽的時間一長就會曬傷,敷膏藥也會疼。
姜雲歲說:“我害怕。”
阮洵期便將小桶藏在身後不讓她瞧見裡面的東西,他背對著她蹲了下來,把魚餌掛在魚鉤上,隨後扔進了湖水裡。
姜雲歲什麼都不用做,握著魚竿就好。
過了很久很久,她覺得可能到天黑都不會有動靜時,手裡的魚竿好像動了動,她激動的站了起來,“我釣到魚啦!!”
“好沉。我拿不起來。”
阮洵期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就朝她走了過去,姜雲歲覺得自己一定釣到了一條很大的魚,她的胳膊累得抬不起來,她奮力和湖裡的魚作鬥爭。
腳底的繡花鞋打了個滑,昨晚下過雨的草地確實也溼滑無比。
她一時不察,掉進了湖裡。
阮洵期伸手差點就抓住了她的手。
姜雲歲滑進了水裡。
阮洵期毫不猶豫跳了下去,他水性好,也幸虧她掉下去的地方不深,他很快將她從水裡撈了出來。
姜雲歲渾身已經溼透了。
這副樣子肯定不能讓別人看見。
萬幸阮洵期還有一件乾淨的外衫,他用衣服先將她包了起來,隨後又去升起火堆。
溼乎乎的衣衫貼在身上黏糊糊的,等到火堆升了起來,兩人花了好長的時間才烤乾身上的衣裳。
姜雲歲原本以為沒什麼事,但回府的路上,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暈乎乎。
阮洵期發現她的臉色紅得有些不正常,姜雲歲說自己沒事。
姜雲歲撐到侯府門口,剛進院門,頭暈目眩,四肢無力,整個人往後一倒,暈了過去。
她這一暈,可把侯府裡的其他人嚇壞了。
侯夫人連夜請了太醫,診過脈象,說是寒氣入體。
需要吃幾服藥溫養身體。
侯夫人讓下人帶著太醫去開藥。
姜雲歲暈倒了的事情,很快也傳到了裴聞的耳裡,案桌上方好端端的一幅字,暈上了一團漆黑的墨。
周述已經和他說過了,是她貪玩,和阮洵期去釣魚去胡鬧,掉進了水裡才得了傷寒。
裴聞寫不下去字,撂下了筆,改道聽瀾院去看了看她。
屋子裡是濃郁的藥味,嗆得人頭腦發暈。
她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看起來和睡著也沒什麼分別。
門窗緊閉,一點兒冷風都不敢再透進屋子裡。
裴聞來的時候,他母親已經回去休息了。
他坐在她的床邊,悄聲無息握住她的小手,又用手掌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還好沒有發燒,不然更嚴重。
裴聞來的時候,戾氣大的壓都壓不住。
他想從此以後都將她關在這裡,哪兒都不讓她亂跑,不讓她再去和阮洵期胡鬧。
她不願意就把門上了鎖,窗戶定死。
她還會爬牆,還要在院牆裡外都多放點人,一定要惡狠狠看住了她,她才不會亂跑。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
裴聞不會真的做出這種事。
他低頭看著睡顏安靜的小姑娘,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側臉,他啞著聲,睡著了的人聽不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為什麼不喜歡我?”
為什麼不喜歡他。
他哪裡不好。
是長得不如阮洵期,還有性子不如他。
裴聞怎麼都想不通,何況他和她還相識了那麼久,自幼的情誼竟然比不過忽然冒出來的一個人嗎?
以前也沒看出來她喜歡的是像阮洵期這樣,弱不禁風的、沒什麼用處的小郎君。
“你看看他,釣魚還害得你病了一場。”裴聞也只能趁她睡著了才說起這些話。
裴聞已經裝夠了正人君子,很多事情就在一念之間。
姜雲歲好像快醒了。
她的眼皮動了動,睫毛跟著顫了兩下。
裴聞不怕她醒來,甚至他就是在等她醒過來。
又過了會兒,床上的人睜開了雙眸,病後渾身無力,渾身還有些痠痛,她眨了眨眼睛,眼前朦朧的視線漸漸清晰,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