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第17章 第17章 求救





左相李恪行落下一枚棋子,端肅道,“只是聽文太師所言,太子自病癒後想法變了許多,大玄就這一根獨苗,想推行咱們的政令,他便是唯一的希望,當好生引導糾正才是,切不可聽之任之。”




棋盤的另一端,一隻溫潤雋秀的手伸來,按下棋子規矩道:“是。”




“二則,是老夫的一點私心。”




李恪行想起了另一個乖張浪蕩的得意門生,眉間凝結鬱色,“你師弟沈驚鳴的死訊,想必你已聽聞。他雖不如你穩重守禮,卻是老夫傾盡畢生心血教出來的關門弟子,如今與東宮牽扯不清,死得冤枉蹊蹺,此番你兼任侍講之職,若有機會……”




“老師的意思,學生明白。”




燈下執子之人極為年輕,約莫弱冠之齡,一襲寬袖青衫挺拔雋逸。其面容雖算不上劍眉星目的俊美,卻勝在白皙乾淨,舉手投足間盡顯渾然天成的士族禮節,讓人想起高山上終年不化的晶瑩積雪。




“學生與驚鳴受恩於老師,情同手足,責無旁貸。”




李恪行眼中流露慈愛。




若沒有七夕那起橫禍,此時坐在這裡與挽瀾談經對弈的,便是沈驚鳴那孩子。屆時一個含霜履雪的端方君子,一個恃才傲物的風流少年,將碰撞出文壇乃至政壇中多麼璀璨耀眼的火花來。




可惜,“李門雙璧”終殘一半。




“我知你志向高潔,想回翰林著書立言。此番捲入這名利場中,委屈你了。”




李恪行長嘆一聲,收子道,“肅王為太子太傅,與之共事,當謹慎克己。”




青年起身,攏袖行了大禮,字字清朗道:“學生周及,謹遵老師教誨。”




……




春社祭典選在南郊祭壇。




四更天,正是苦寒的夤夜,趙嫣就被迫換上莊重的袞冕禮服,跟著引路的宮侍前往太廟前候著。




到了太廟,方見文武百官烏壓壓立著,她竟算是來得晚的。




然而抬頭看看天色,黑魆魆不見一點光亮,離破曉還早著。




有大臣陸續來向她打招呼,國舅寧陽侯魏琰也在。




“舅舅。”




趙嫣給他回了個禮,方問道,“舅母呢?”




她記得這場祭祀,命婦亦可隨行參與,這是隻有勳貴宗親才有的殊榮。以魏琰愛妻如命的性子,竟然沒將她一同帶來?




魏琰解釋道:“阿月病了,尚在府中將養,不便來此。”




趙嫣這才想起舅母亦是盞風吹就壞的美人燈,有心衰之疾,據說是以前太過傷神損及根基,全靠魏琰想方設法蒐集來的珍奇藥材養著,錢財消耗不說,動用的人脈、花費的精力更是數不勝數。




寧陽侯卻十年如一日地悉心照料,就連她那不理俗世的父皇聽了,都曾言“魏氏出了一個情種”。




正想著,魏琰的目光投向趙嫣身後,含笑拱手道:“李相。”




說罷直身,看向左丞相身側的年輕男子:“若我沒記錯,這位便是天佑十六年的周狀元吧?”




趙嫣下意識回身望去,去在見到那抹眼熟的身姿時微微一愣。




她以為自己認錯人了,直到李恪行師生二人行至火把的明光下,橙黃的暖光將周及那張冰山臉照的清清楚楚,她才突地心頭一跳。




周挽瀾!




他怎的會在這!




錯愕間,周及的視線也朝她望來,頓了一息,似有些疑惑。




“挽瀾,還不快見過太子殿下。”李相適時引薦。




周及很快恢復平靜,規矩行禮道:“臣周及,見過太子殿下。”




趙嫣只得硬著頭皮打招呼,壓著嗓子道:“周卿免禮。”




好在皇帝與皇后終於姍姍來遲,趙嫣與周及一行人各自退讓兩旁,跪拜行禮,這才打斷了這場尷尬至極的相會。




啟程前往南郊,輅車上,趙嫣總算鬆了口氣。




“李相身邊那位年輕大人,大概就是殿下的新侍講。”




流螢觀摩著趙嫣的神色,低聲問,“殿下如此神色,是覺得他有問題?”




“倒也無甚大問題,只是……”




趙嫣一言難盡,也跟著放輕了聲音,“只是在華陽行宮時,他亦曾兼任過我一個月的夫子。”




那一個月簡直令趙嫣終身難忘。




遇見周及之前,她從來不知一個人可以耐性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她去膳房偷食打牙祭,周及便站在窗外看她。




她爬牆出去遊玩,周及便站在牆下看她。




她逃課泛舟採蓮,撥開田田蓮葉一瞧,周及那廝便在岸上一邊走一邊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