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子 作品

256. 世界十(二十七) 宮廷文裡心比天高的……





他眼眸平靜,靜靜地凝視著褚時,聲音發冷。




“你是故意的,褚時。”




褚伯玉並非是只有怒火的莽夫,聽罷褚時這句似是而非的話語,就越發確信寶扇和褚時之間的往來。褚伯玉走近褚時,聲音篤定。




“褚時,你在激怒我。”




褚時的臉上,露出完美無缺的溫和笑意,雙眸恰如其分地閃過驚訝,彷彿在他臉上,有一張極其貼合的假面。




“陛下多慮。臣是如實以告,況且,臣有什麼能激怒陛下的……”




褚時突然揚起手,輕抵在下頜上,悠悠說道:“難不成,是陛下以為——臣和蘭昭媛有私情在……”




這樣嘲諷的一幕,讓褚伯玉感覺到似曾相識。他的腦袋裡,出現一幅幅模糊的畫面。




幼時的褚伯玉跌坐在地面,渾身狼狽。周圍一群宮人,都聚集在受寵的六皇子褚時身旁,噓寒問暖。直到順成帝出現,他徑直掠過褚伯玉希冀的目光,走到褚時面前,像一個嬌寵兒子的父親一般,輕撫著褚時的腦袋。




宮人們嘰嘰喳喳,訴說著褚伯玉是如何欺辱褚時的。褚伯玉雙眸茫然,他看了看滿身的汙穢,又抬起眼睛,瞧著褚時衣袍下襬巴掌大的汙痕。




那時,褚時也是這般,以手撫著下頜,聲音溫和地說著:“父皇,兄長應該不是故意的。”




順成帝這才冷冷地暼向褚伯玉,他落在褚伯玉身上的視線,轉瞬即逝,彷彿褚伯玉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什麼汙穢東西。




褚伯玉不記得那次的責罰是什麼,不過約莫是極痛的。想到這段久遠的回憶,令褚伯玉神色恍惚,他彷彿感覺到脖頸被人狠狠地鉗制住,吐息變得艱難,整個人宛如一條瀕臨死亡的魚。




褚伯玉不想忍受疼痛,他四處尋找著能夠緩解疼痛的方式。待褚伯玉心緒平靜,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正牢牢地握著褚時的脖頸,掌心在不斷地收緊。




褚時白淨的臉龐上,因為吐息不暢,浮現出了薄紅色。可即使如此,褚時的面容,也沒有露出懼怕求饒的姿態。他伸出手,按在褚伯玉寬闊的手掌上,聲音斷斷續續:“兄長……想殺了我嗎……”




“殺”這個字,彷彿觸碰到了褚伯玉的某一根心絃,讓他心底湧現出各種可怕的念頭。




對!沒了褚時,就不會有那些礙眼的傳聞。他同寶扇,便能安穩地在皇宮度日。褚伯玉不必再故意冷著一張臉,故意裝作對寶扇冷漠的模樣。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將寶扇抱在懷裡,對她訴說著羞人的話語。褚伯玉可以告訴寶扇,他很喜歡聽寶扇講述,芷蘭殿究竟開了幾朵花,都是什麼顏色的。以後,寶扇不要再疏遠他,好好講這些給他聽。




握著褚時脖頸的手掌,在緩緩收緊。




褚時的目光在逐漸渙散,逐漸到了強弩之末。他輕咳一聲:“……處死了我之後,下一步呢……兄長要把蘭昭媛一同送入黃泉……”




褚伯玉攏緊眉峰,他鬆開掌心,將褚時推倒在地。身子墜落地面,發出沉悶的巨大響聲,輪椅跌倒,只有輪子發出嘩啦嘩啦的轉動聲音。




在殿外伺候的宮人,聽到這般聲音,皆是心中一驚。但眾宮人眼觀鼻鼻觀心,只當做沒有聽見。




褚時仰躺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褚伯玉看著自己的手掌,微微出神。片刻後,褚伯玉走到褚時身旁,目光沉沉:“朕不會殺你。”




用這種簡單的法子,除去一切隱患的做法,何嘗不是一種懦弱。因為褚伯玉畏懼,寶扇會因為褚時,疏遠他,背棄他,所以褚伯玉心中不安,想著只要褚時消失在世間,便一切恢復如舊。




但如今,褚伯玉不這般思慮了。




褚伯玉不再是當初那個,被褚時和宮人們誣陷、順成帝嫌棄,卻只會唯唯諾諾之人。褚伯玉要留著褚時,讓褚時清楚,那些故弄玄虛,似是而非的小心思,如今被褚伯玉視為無物。




至於寶扇,更不可能因為褚時的丁點小伎倆,而託付芳心。




褚伯玉俯下身子,輕聲說道:“朕的蘭昭媛,如今瞧不上你。日後——更是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