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蘿浠月 作品

第 188 章 馬蜂窩(二合一)

趙柯和邱明坐在旁邊的一張桌子旁,邱明還想問葉家那個自稱是前朝苗裔僕人的事,但被趙柯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那是朱儁的狗腿子。”邱明這才注意到,他剛才只顧想自己的事情了,根本沒有聽到前面那張桌子上的對話。

只聽那狗腿子又道:“你來崑山是想做什麼生意?鹽還是煤?”

如今北方燃煤盛行,再加上各種窯廠所需,大宗走煤比鹽還賺。

蘇辰真是睜大了眼睛,問道:“怎麼,煤不是北方的嗎?你們也能有門路?”

現在的煤並不像鹽一般官營,而是官營私營共存,普通私營的煤並不如官營煤的質量好而已。

這個自稱朱一的人得意道:“什麼門路!要煤嗎?你只說你想要幾十萬斤的,我們家大哥都能給你弄到。兄弟,你別小看鹽,那些大鹽商天天叫窮,其實都是糊弄門外人呢。弄個幾萬斤的鹽引,所賺完全不低於煤。”

趙柯皺眉,還是那老一套。

弄個假鹽引,或者隨口一通亂吹,說認識這個煤廠認識那個煤廠的管事,張口就要要幾百兩的打點銀。

事情最後成不了的話,頂多退回去一半銀子。

外地來的商人有幾個是有多厚的根基的,到最後還不是要吃下這個啞巴虧?

今天這個衣著富貴的小公子,只怕會給坑得更慘。

趙柯正想做什麼事打個岔,就聽見那小公子高興道:“行啊,我家裡有船,打算運個二十來萬斤的煤到這邊來,你們要是有門路,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

朱一聞言,眼睛都在發光,連聲道:“可以可以,我們這兒關係是夠硬的,但也需要打點啊。”

搓來搓去的兩根手指都快伸到蘇辰眼跟前了。

蘇辰轉頭,對站在後面的暗衛道:“趙濤,銀子呢?”

趙濤是頭一次跟蘇辰出來的暗衛,接不上王爺的眼神,王爺要銀子,他立刻就把銀子掏了出來。

滿滿的沉甸甸一個荷包,目測少說有一百多兩。

朱一沒想到今早撞到的這個是十足的大肥羊,看著這麼個荷包,屁股底下都跟長了釘似的,但心底的警惕並沒有被他丟掉。

只是朱一還沒來得及問,蘇辰已經笑著道:“出門的時候我爹給了我好幾千兩呢,這些您先拿去用,少了再來找我。”

朱一:這是什麼樣的傻兒子?

幾千兩,怪不得一出手就是這麼大一兜子。

蘇辰打開荷包,拿出來兩錠成色非常好的銀錠子放在桌子上:“先給你二十兩。”

看來也不是個純傻子,但就是這樣的人才比傻子好誆。

傻子都認死理兒,有點腦子的人喜歡自作聰明,才容易掉進自作聰明的陷阱裡。

朱一伸手把兩個大銀錠摟在懷裡,笑道:“夠了夠了,小兄弟,看在你這麼上道兒的份上,我馬上就去給你辦事。”

蘇辰叫住起身欲走的人:“先吃了飯不遲。”

“你不知道,今天我們家正招待一位大人,他跟山西知府家有親,我怕去得晚了人就走了,”把銀子揣到懷裡,朱一的謊話張口就來“兄弟,你等著,一會兒我大哥就來引薦你。”

朱一跑出麵館,趙柯正想提醒這個小兄弟快走,二十兩銀子就當破財消災了,一會兒等那朱儁過來,不知還要被誆走多少。

給個假鹽引或者假門路,一個商人能找什麼人申冤去?

“小公子,”趙柯剛轉過身,外面就跑進來一個腰帶歪歪繫著的瘦子,他跑過來,先向趙柯見禮,“趙先生也在呢,聽說貴東家想在鄉下蓋個莊子,找好地方了沒有?”

“朱老三啊。”

這也是陳峰改名朱儁之後,聞名而去的一個狗腿子。

朱三笑道:“是呢是呢,我兄弟說有位貴客叫我先陪著,就不跟你閒聊了。”

說著他走到蘇辰面前,深深地打了個千兒。

“公子有禮了。”

小二端著幾碗面上來,趙濤馬上就把懷裡揣著的筷子、勺子等物拿出來。

朱三瞪眼道:“這麼講究呢。”

“出門在外,我爹不放心,”蘇辰拿食指敲了敲碗沿,“連碗都是我們自帶的。”

朱三這才發現,他手邊的碗是金絲邊兒的,即使這會兒室內沒有什麼光芒,也燦盈盈的。

怪不得老大說這是一頭大肥羊。

朱三更加諂媚:“那您慢慢吃飯,一會兒我們大哥就來了。”

“好,”蘇辰道,“不過我是要探親去的,我吃完麵就得走。”

“那您不做大生意了?”朱三哄他,“你家親戚是哪裡的,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

蘇辰想了想,道:“一會兒叫我的僕人在這兒等著吧。”

趙濤:爺,我得一直跟著您。

朱三先應著,心想他們大哥肯定一會兒就來。

大哥家距離這麵館近著呢。

然而左等右等,連朱三自己要的一碗麵都吃完了,大哥還沒來,老大也不見個影子。

蘇辰起身:“真不能等了,我先去看長輩。”

朱三笑道:“急什麼,我們鎮子上好玩的地方多著呢,不如先帶你看看去?”

蘇辰已經起身走了,他伸手想抓,手腕差點沒有被那個一言不發的護衛給撅折。

“疼疼疼,快放手,”朱三慘叫,“別到最後生意做不成反是結了仇。”

趙濤放開手,朱三往後趔趄好幾步,陰鷙的眼神在趙濤身上掃過,要不是看你們是頭肥羊,崑山縣衙就是你們的下一個去處。

千燈鎮的街道上並沒有多少繁華景象,偶爾看見兩個擺地攤的,也是瑟瑟縮縮一臉愁容,蘇辰一路走著出了鎮子,心底的冷笑凝固在唇邊。

這地方,還真是被某些人的人給遮住了天啊。

崑山縣葉宅,朱儁正在前院伺候筆墨,有個小子快跑進來,提著筆的葉方恆道:“什麼事?”

那小子看了朱儁一眼,道:“大老爺,那個陸恩的婆子又來了。”

葉方恆皺眉,問朱儁:“不是早就把這家人打點好了?”

朱儁笑著回道:“奴才給了他們家十八兩銀子的安家費呢,可這婆子不甘心,早些年顧老爺子不在,她想發洩也找不到人才沒聲兒。現在人又回來了,殺夫之仇,哪能不報?”

葉方恆提著的筆頓在半空裡,朱儁小心地覷著他的神色,說道:“大老爺,咱們和那姓顧的仇怨也不少。別的不說,那八百多畝肥田---”

葉方恆的臉色一瞬間非常難看。

朱儁又說道:“況且,江寧那邊都在說,姓顧的收了兩個了不得的徒弟,如果他想要回顧家祖產,二老爺又不在了,咱們能守住?”

葉方恆沉默片刻,說道:“不為那些田地,只為著當年差點逼死他,這件事恐怕也不好善終。”

朱儁正有此意,兩家若是好了,早年奪地陷害入獄的仇還不是都要他一個僕人來背?

所以,斬草要除根。

姓顧的要麼一輩子躲在外面,要麼就別活著待在崑山。

葉方恆為難:“現在想辦他,可不像當年那麼容易。”

當年,顧炎武沒少跟人從事抗清活動,他結交的,都是朝廷反賊欽拿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