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第9章 羞愧



 “好多了,原也沒什麼,就是吹了風有些頭疼。都是你公爹,大驚小怪,非要我臥床休養,惹得你們擔心了。”長公主埋怨道。


 明明是快知天命的歲數了,因生來便養尊處優,家事也和睦,長公主麵皮白皙,氣度雍容,保養的十分好,眼中更是罕見的留了一分這個年紀少有的清透,話雖是在埋怨,又何嘗不是在誇耀夫妻情深。


 “這怎麼算大驚小怪,平陽,也不知是誰當年因頭疼都疼昏過去了!”


 門外忽又傳來一道爽朗的中年男子大笑的聲音,來人身形魁梧,留著長髯,是開國公陸驥。


 與他相比,一旁的陸縉中和了幾分平陽公主的秀美,長身玉立,面目冷白,更像個儒將。


 江華容自小便聽聞這位公爹的赫赫威名,有幾分懼意,忙妥帖的行了禮。


 陸縉卻不甚熱絡,只淡淡地叫一聲“父親”。


 “坐吧。”國公爺彷彿早已習慣了,並不意外,頷首應下,坐在了上首。


 長公主一眼便看出了父子倆的微妙,其實他們從很久以前便是如此了,這回一同出征兩年,她本以為兩人之間緩和了許多,不曾想,還是如此。


 然當著兒媳的面,並不好多說,於是長公主只當不知,問道:“今日怎麼沒去官署?”


 “你還病著,我不放心,待會兒再去。”陸驥望向她,“怎麼樣,今日可好些了?”


 “老毛病罷了,不過是當年生大郎落下的病根,每回颳風下雨都要犯上一回。”長公主不以為意。


 但一想到故去的大郎,心中仍是不暢。


 當初她懷著大郎時,陸驥出征在外,軍情屢屢告急,她擔心過度,動了胎氣不慎早產,所以才落下了病根。


 太醫一度曾言她不能再生育,她也只想守著大郎,誰知又過了三年,偶然間她才得了陸縉和陸宛。


 只是大郎卻沒那麼好的運氣了,他生下來多病,一激動便容易喘不上氣。


 她兄長,如今的官家知道內情後也愈發重視,下了重令一定要太醫院將人保住,那幾年宮裡的太醫幾乎都住在了公府裡,宮外的方士醫女更是請了不知凡幾,卻也只將他吊了七年。


 在一年雪夜,大郎還是突然犯病,不治身亡。


 長公主目光慢慢暗淡下來,陸驥也被勾起了往事,拉著她的手嘆了口氣:“是我對不住你。”


 “同你有什麼干係?是大郎福薄,怨不得誰。”長公主捏著帕子壓了壓,“怎麼好端端的又說起這件事了,飯食已經擺好了,快用膳吧。”


 陸縉彷彿沒聽見似的,直到江華容給他布了菜,他才略略回神。


 眉眼卻是冷的,並未動幾筷。


 江華容以為是布到了他不喜的菜,也不敢再動,一頓飯不言不語,吃的十分安靜。


 長公主看出了二人間的冷淡,又看看外頭水榭裡個個聲如銀鈴,嬌豔欲滴的小娘子,心下有了計較,等用完膳後,便尋了個藉口將江華容支開。


 “這幾日庫裡新進來一批南邊來的軟煙羅,聽聞是林氏的,他家料子聞名江南,薄如蟬翼,柔軟細膩,你且去挑幾匹,裁了做帳子,或是拿來罩在衣裙上頭都是極好的。”


 “我正想要這個呢。”江華容不疑有他,謝過了婆母隨著嬤嬤去了。


 陸縉也要離開,卻被長公主留下:“二郎,你且等等。”


 長公主將人拉住,讓他先用茶,然後直接了當地問道:“你同新婦相處的如何,可還滿意?”


 陸縉沉默了片刻,只說:“尚可。”


 那便是還有轉圜的餘地了。


 長公主思忖道:“你若是不喜江氏,家塾裡來了許多小娘子,我聽王嬤嬤說裡面有個極好的,你若是願意,我便將人叫過來給你瞧瞧。”


 陸縉眉頭一皺,卻一口回絕:“母親不必操勞了,兒子不納妾。”


 “這是為何?你如今是四品,按例可有一妻四妾,只納一個又不逾矩。”長公主不解。


 “父親既無妾室,兒子自然不敢有。”陸縉眼簾一掀,看向開國公。


 “你同你父親怎麼能一樣?”長公主目露詫異,“我和你父親一起長大,對他的脾性習氣一清二楚,當初他求娶我時便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他若是敢納妾,我可不依,你外祖更不會依!可你不一樣,江氏是意外嫁過來的,你甚至都不知,這些年公府也夠提攜她孃家了,你就不必再委屈了,自然要選個可心的當枕邊人。”


 陸縉端坐著,一言不發,只端起了茶盞低頭抿著。


 長公主見狀又碰了碰開國公的手肘:“老爺,你去同你兒子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