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唐 作品

第六章 校場試射,會稽論法

換上一身武弁服的顧柯深吸了一口氣,站在了一排用石灰畫出三個同心圓的垛靶六十步外,舉起了手中約三尺長上好大漆浸過桐油的長梢複合角弓。

  用佩好木質扳指的右手大拇指扣弦,食指中指併攏,壓住拇指,大臂與後背一同發力欽身開弓,直拉至右耳側邊後,微眯著眼,將視線與箭桿和垛靶平齊,強壓下心中越來越難以壓制的焦慮,默唸一聲:

  “中!”同時撒放箭桿

  旋即,被顧柯牢牢拉得向後彎曲的弓梢猛地向前回彈,弓臂積蓄已久的彈性勢能沿著弓弦傳導至箭桿,將其帶動著飛速旋轉起來。

  高速之下箭身飛出後甚至出現短暫的上下彎曲,如同一隻安南樹蛇自高空滑翔而下,細長的稜形箭鏃如毒牙般直插至箭垛正中,深入藤牌靶面整整三寸,小半個箭桿已然沒入其中。

  圍觀眾人不約而同叫了聲:

  “郎君神射!”

  徐逸摸了摸鬍子,走上前去用手試了試靶子的厚度,隨後將箭取下,笑著說:

  “老夫這下可不敢獻醜了,郎君已然全得某之技藝。”

  顧柯連連擺手示意不敢,並一把拉過楊箕讓他給徐逸磕頭拜師:

  “某之義弟楊三郎便託給舅父了!”

  楊箕這下明白了顧柯是要給他找個師父教授射藝,連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權當拜師禮,並許諾去華亭縣後再補一個正式的拜師儀式,徐逸對楊三郎的恭敬頗感受用,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認了這個徒弟。

  眾人在靶場練習了射藝後便回到屋內歇下,堡壘般的別院不一會兒便陷入了沉寂。

  ......

  顧柯用鹽和嫩柳枝洗漱過後便合衣躺到榻上,閉目睡下

  然而在他剛剛沉入夢鄉後,那“天魔”也闖將進來:

  “該死,債務違約,不法集資......就連自殺都被這賊老天作弄,還我命來!”

  面目猙獰至極的“天魔”在顧柯腦中狂叫,嘴裡都是他聞所未聞的言語,驚恐萬分的他只想趕快醒來,卻發現自己無法脫身,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滿懷怨懟黑氣的“天魔”張牙舞爪地衝進他白色的“靈體”內試圖奪舍。

  一時之間黑白交融,如混沌化生,他現實中的軀體頓時便如身處鼎鑊之中,汗出如漿,渾身發顫。

  而顧柯突然間又夢到另一場景,正是自己改制不成,披頭散髮被檻車送入長安時,盧氏女郎隱於步障中投來哀婉的目光,而檻車前往的地方則是處決官員的刑場——獨柳樹。

  時辰一到,劊子手便將顧柯首級摁住,在磨得鋥亮的大刀上噴了一口酒,大喝一聲,便要斬將下來。

  危急時刻,顧柯腰間所佩碧色玉珏猛地發出光來,照入體內,直將那“天魔”照得哀嚎不止,四處逃竄,卻逃不出顧柯的“靈體”內,只能被煉化成一顆黑白相間的“蓮子”,停於顧柯紫府處。

  ......

  顧柯大叫一聲猛地驚醒過來,他立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卻沒有發現哪裡受傷了,只是汗溼了衣服,而腰間所佩玉珏也並未發光,顯然剛才是自己在做夢。

  他強自鎮定下來,發現困擾他許久的腦中“天魔”竟已不見了蹤影,無論他再怎麼思索也找不出來了,腦海中只留有一顆黑白蓮子狀的氣團,他閉目試圖將注意力聚集在其上,頓時一股龐大的信息便充斥了他的心神,又讓他暈了過去。

  ......

  三天後

  顧氏會稽家宅中,鬢有霜色的顧珏眉頭緊皺,在院內天井中反覆踱步,儘管他強忍著不進屋內看自己昏迷了快三天的四子,但時不時抬頭往廂房中投去的目光已然暴露了他內心的焦慮。

  原來自那日練習過射藝後,眾人聽得顧柯房中半夜有叫喊聲便急忙前去,只見到顧柯昏迷不醒,但鼻息,心脈皆無大礙,摸不著頭腦的眾人只得在天明後急忙將顧柯送往會稽家中,顧珏找來了會稽城中鄉間最有名望的大夫,看過顧柯情況後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沒辦法,顧柯只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允許近期正遊方於會稽的淨蓮宗苦行僧普惠毛遂自薦,讓他在此地做一場簡易法事驅邪看是否能有所裨益。

  那普惠和尚卻不似寺廟住持一般油光滿面,寶相莊嚴,反倒有些精瘦,一身法袍並無多少裝飾,反倒打了不少雜色補丁,若非其度牒勘驗毫無破綻且對於佛經義理頗為精通,顧家都快要將其視為招搖撞騙之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