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白若蘭 作品

第444章 柔軟,冷血

  程千帆沉默了。

  他明白趙樞理的意思。

  呂虎是鐵了心當漢奸,雖然費佲的身份呂虎並不知道,但是,既然費佲是李萃群的人要抓的目標,那麼,費佲必然是在從事抗日工作。

  如此,呂虎抓捕費佲必然非常賣力。

  而如果是魯玖翻的話,情況則會有細微的變化。

  以他們的觀察,魯玖翻倒是並無政治傾向,這個人吃拿卡要無所不通,和三教九流也頗多來往,說是一句惡巡捕也不為過。

  但是,在對待日本人的態度上,魯玖翻明面上採取的是不表態,也從未說過日本人的壞話的態度。

  不過,程千帆早就察覺到,實際上魯玖翻面對抗日分子的時候,會暗中放一馬的。

  當然,這個暗中放一馬,魯玖翻是在足以確保保護好他自己的前提下的。

  就以抓捕費佲這件事而言,魯玖翻這樣的經驗豐富老巡官,想要在抓捕途中拖延個七八分鐘,乃至是一刻鐘的時間,完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而這一刻鐘的時間,費佲大概率已經成功登船撤離了。

  ……

  程千帆的沉默,是因為他聽出來趙樞理這話裡的埋怨。

  或許並非是埋怨,只是覆盤分析和建議。

  但是,在心存內疚的程千帆來說,他就會感覺到有一絲埋怨。

  或者說,他希望是埋怨,這樣,他的心裡反而會舒服一點。

  這是一種非常矛盾的情緒和心理。

  能力不俗、久經考驗的‘火苗’同志,法租界特別黨支部書記程千帆同志是一個非常謹慎,冷靜,果敢之人。

  但是,同時他也是一個神經高度敏感的人,一個內心堅強,堅強到了極致,反而有了一種莫名的柔弱的人。

  不過,程千帆並未意識到這一點,只因為,他的這種堅強到極致的柔弱,只會在若蘭的身邊才會有所保留的體現。

  他現在表現出的敏感和內疚。

  他的內疚和敏感,會將外界的言語解讀為類似,譬如說他現在就將趙樞理的那句話解讀為有埋怨情緒。

  這並不會令他生氣,反而會在心中有更多的認同。

  是啊,我本可以做得更好的。

  他是那麼的矛盾,敏感,卻又能夠保持高度的冷靜,這種冷靜在某種程度上,看起來又似乎是那麼冷血:

  此間最大的矛盾在於,程千帆的頭腦裡卻又無比清醒的知道。

  他知道的是,以趙樞理的角度來分析,他可以安排魯玖翻去抓捕費佲,而不是安排大頭呂,這是最優選擇。

  但是,程千帆卻知道,他只能安排大頭呂去執行這個抓捕任務。

  趙樞理並不清楚程千帆還有一個宮崎健太郎的特殊潛伏身份。

  這個身份決定了程千帆在下令秘密逮捕費佲的時候,會第一時間選擇暗中投靠了日本人的大頭呂,而不是魯玖翻等其他人。

  或者說,程千帆選擇安排大頭呂去抓人,實際上就是給荒木播磨乃至是三本次郎等人看的。

  他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沒有什麼,實際上每一件事都是經過仔細考慮的。

  這並非是深思熟慮,因為沒有時間深思熟慮,但是,這種未雨綢繆、注重每一個細節,已經成為了下意識行為,刻在了他的腦子裡了。

  這是外人所無法感受到的極度痛苦基礎上的殘酷無比的冷靜。

  這種冷靜之下,程千帆內心中對於自己的敏感和內疚情緒,卻又有著近乎瘋狂的認同——

  這會令他覺得自己的血是熱的,不至於發瘋。

  ……

  看到程千帆沉默,趙樞理以為‘火苗’同志在考慮除掉大頭呂的可行性以及可能帶來的影響。

  “也許是旁觀者清。”趙樞理說道,“我的建議是,必須除掉呂虎,而且要儘快。”

  程千帆點了點頭,示意‘算盤’同志繼續說。

  “你依然兼任三巡巡長,其目的就是掌控這些老部下,能夠暗中為我們提供一些便利。”趙樞理說道。

  他彈了彈菸灰,“現在的情況是,呂虎的存在,使得三巡內部已經出問題了,一旦有緊急情況。”

  “類似今天這種情況。”他看了程千帆一眼,說道。

  程千帆默然。

  “呂虎的存在,便會增添許多變數。”趙樞理說道,“所以,我堅持認為呂虎必須要除掉。”

  他停頓了一下,表情鄭重的看著程千帆說道,“程書記,我正式向黨支部提出個人建議,剷除漢奸呂虎。”

  程千帆摁滅了菸蒂,迎著趙樞理的認真目光,他緩緩點頭,“你的建議我收到了,我會仔細考慮的。”

  趙樞理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儘管他有些不理解‘火苗’同志為何在這件事上還有猶豫,但是,他相信‘火苗’同志說要仔細考慮,應該是有他的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