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白若蘭 作品

第399章 趙義

傍晚時分。

  一輛福特小汽車通過了外白渡橋的卡口,繼續前進了約莫兩華里,然後在路邊停下來。

  副駕駛的車門打開,趙義急匆匆的下車,跑到了一個雜貨鋪。

  “一包金黃煙。”

  “先生,金黃賣完了,啊要萬寶路?”雜貨鋪掌櫃的面上帶著討好的笑問道。

  他看的清楚的嘞,這輛小汽車上掛著日本膏藥旗呢,惹不起。新刊書小說網

  “來一包吧。”趙義得意洋洋的點頭。

  扔下一張鈔票,“不用找了。”

  “嚇嚇儂,嚇嚇儂。”

  在掌櫃的千恩萬謝的聲音中,趙義小跑著回到汽車裡,“總編,沒有金黃香菸了,萬寶路阿好?”

  “勉勉強強啦。”湯浩接過香菸,矜持的點點頭。

  倒也不是他喜歡佔便宜,他享受的就是下屬顛顛兒跑腿孝敬的這種感覺。

  “明兒個機靈點。”湯浩點燃菸捲,美滋滋的抽了一口說道,“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在汪先生面前露露臉。”

  “那可太好了。”趙義大喜,露出崇敬的神情,“湯總編高才,是上海灘出了名的筆桿子,便是汪先生那樣的大人物也定會青眼有加的。”

  “沒那麼誇張,沒那麼誇張。”湯浩滿臉喜色,擺了擺手,“薄有名氣罷了。”

  司機老戴嘴角一絲笑意,趙義這小子別看年紀不大,可是出了名的門檻精,把湯總編的脾氣拿捏的穩穩地。

  車子不緊不慢的行駛在民國二十八年晚春時節的馬路上。

  這一天是農曆三月十六,曆書上說‘大事勿用’,忌婚喪嫁娶,忌開房動土,忌出行履新,總之是諸事不宜,實在是一個晦氣的日子。

  湯總編是慣信奉命理風水了,故而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

  到了一個巷子口,趙義下了車,同湯總編揮手作別。

  “黃包車。”他又叫了一輛黃包車回家。

  實際上他回家同湯總編並不算太順路,不過是假託要蹭湯總編的車子,慣會買些香菸瓜子果脯與喜好佔小便宜的湯總編。

  很多情報便是這般從湯總編的閒言碎語中獲得的。

  “十六鋪。”趙義說道。

  趙義的家住在十六鋪。

  ……

  十六鋪在小東門外。

  小東門原名寶帶門。

  十六鋪地名的由來,說法不一。

  有的說是十六家有名鋪子。

  有的說是從大碼頭到寶帶門外沿江分成了十六個地段,每一段稱為一鋪,十六鋪正好是第十六鋪。

  趙義喜好研究地理風情,他時常想,若不是日寇入侵,自己順利大學畢業,攢錢買一個相機,帶著妻子一起造訪各地,用照片和文字記錄,那將是極美的。

  在杭州雄鎮樓受訓的時候,他曾經將自己的這個夢想和同舍的好友說了,舍友說他太過理想化:

  不用去太遠,離開大城市幾十裡,水匪、山大王便會教他做人。

  趙義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舍友。

  他順利從雄鎮樓畢業了,這位舍友沒有能夠畢業。

  當年雄鎮樓查緝紅黨內奸,雄鎮樓的一名醫生被查出來是紅黨,隨後特務處內部深挖出多名紅黨,他的舍友便被查出來是紅黨派遣打入特務處內部的奸細,嚴刑拷打後冥頑不靈,據說最後被處決了。

  黃包車伕賣力的奔跑,汗水順著黝黑的肩膀滴落,五月初的上海,還不算熱,不過有的黃包車伕已經是穿著背心拉車了。

  十六鋪的商業繁榮昌盛。

  租界未開闢之前,十六鋪以北是一大片農田,而城廂內外,人從眾也,此為上海之精華。

  十六鋪水陸方便,沿海南北沙船,長江及內地船隻魚貫而來,當年鐵路未通,陸運載貨量有限的情況下,貨物自然沿河而運,由此,十六鋪便憑藉地利擁有了百年不衰的好運道。

  “趙先生,下班了?”

  “下班了!仇先生今天沒上班?”

  “可不是!怎麼你倒忘了?我那東家家裡有事,這生意是,欸……”

  仇先生嘆口氣說道,他下意識的扭了扭脖子,然後就看到了隔壁鄰居家的傻大個,臉上的喜色便淡了些。

  傻大個是幹保鏢行當的,現在據說是搭上了法租界的程海濤探長的路子,現在在青幫的一個賭檔當看場子的打手,整天界向鄰里炫耀他的那把毛瑟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