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疼



崔淨空繞著山路盤旋了十多個來回,之後朝樹林深處進發,草叢逐漸茂密,不便騎馬了。




他先行下馬,馮玉貞僵在馬背上手足無措,崔淨空又把人掐腰抱下來。




反正已經跟了一路,走到這裡人煙罕至,再害怕也遲了。馮玉貞心一橫跟在他身後,青年撥開身前的灌木,忽地往一側閃身,她視野間豁然開朗,碧色的湖泊徑直闖入眼簾。




古木蒼樹環繞下的湖面宛如光滑的鏡子,波光粼粼地卷著點點光芒,馮玉貞眼神一晃,抬起頭,無數繁星織成細密的星網,鍥在湛藍的夜空裡閃爍,熠熠生輝。




崔淨空揀起一塊石頭,撲通一聲擲進湖裡,霎時無數瑩白光點自她草叢裡升起,像是一條閃爍的銀河凝聚在她腳下,片刻後散開,掠過湖面和草間。




她伸出手,一隻螢火蟲停在她指尖。身側的人靜靜望著她恍惚的側臉,問道:“他帶你來過這兒嗎?”




他?




“沒有,”馮玉貞回過神,眼裡也好似倒映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我們住在山前,我從來不知道後山還有一片湖。”




她很快便把他這幾天的反常聯繫起來:“空哥兒,你這幾日是在忙這些?”




崔淨空頷首認下,湖邊涼風驅散燥熱,兩人並肩站著,馮玉貞問道:“為什麼要為我……?”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疏忽間惹了大禍,忙挪開視線,崔淨空的眼睛卻徑直鎖在了她臉上:“嫂嫂不知道嗎?”




他怎麼還是這樣……




馮玉貞發愁,又不能多說些什麼,畢竟小叔子帶她出來散心是一番好意。夜風習習,林間的熒光慢慢消逝,湖面再次歸於平靜。




兩個人返程依舊共騎,這次卻放慢速度,舒服許多了。




馮玉貞今晚酣暢淋漓喊叫了一場,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晃地她昏昏欲睡,本來強壓著睡意,險些向前栽倒。最後還是無意枕在身後人的肩上睡著的。




第二天早上,她在床上睜眼,陽光曬得暖融融的,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枕邊放著一株安神的茉莉。




她想,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就像是昨晚漫天飛舞的螢火蟲,或是山野間飛馳的黑馬,總能積攢下一些值得她回憶的往事,填補空缺,成為日後新的支柱。




*




六月中旬,馮玉貞總算如願在趕集時拎了幾隻雞回來。




說起來也是一樁趣聞,崔淨空那天回到家,雞正在院子裡捉蟲吃,他甫一進門,便被它們飛撲到身上。




鬧了一圈下來,墨髮橫七豎八插著幾根雜色雞毛,清冷的臉也生出了人間煙火氣。




飯桌上於是定期端上雞蛋,大多數都進了崔淨空的肚子裡。他決定參加今年八月份的秋闈,這麼一算只剩短短不到兩個月的功夫,因而越發忙碌。




馮玉貞有回起夜,外面早已夜深人靜,參星橫斜,崔淨空的桌上依舊亮著一抹燭光。




看似一切都在步入正軌,她卻憂心忡忡。話本里提過,崔淨空這一回將造人算計,名落孫山。




馮玉貞猶豫要不要把這場既定的陰謀告訴他,可即便說了,現在的崔淨空只是個窮酸秀才,沒有與幕後黑手抗衡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