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21、共乘一騎





這回老宅可就真亂得宛如一鍋粥了,混亂源頭的崔淨空卻悠然站在原地。




村長見這場面消停不下來,他和崔大伯委實私交甚好,此番過來也是撐場面,以為拿捏一個寡婦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這筆爛攤子真鬧到衙門裡去,萬一把崔三郎房地連同崔澤族譜的事也捲進來,查個水落石出,私扣下人家地契和牙牌的崔大伯根本跑不了。




於是村長拍了拍桌子,清嗓後下了定論:“行了,村裡崔三郎的房地以後歸崔家老宅,山裡房子歸馮玉貞和崔淨空,這樣可滿意了?”




崔四叔正被媳婦揪著耳朵喊疼呢,哪兒顧不得上這個,不願意也只能贊同了。




許久不言的馮玉貞卻忽地開口,她抬起來臉,一字一句地道:“四叔,你們的東西該拿的都拿走,我隔日上山收拾屋子,到時候有什麼東西留下,我直接往山裡扔,若是叫虎狼叼走,可不歸我管了。”




那張平時溫順的臉上透出一股冷冷的、凍人的狠意,崔淨空眸光一閃,黏住在她的面容上,胸口又因為她這副罕見的模樣不受控地砰砰亂跳。




這樁鬧事就這麼草草了結,兩人走之前,劉桂蘭暗暗塞給她幾個饅頭,讓他們路上墊補點。




她目光復雜,好像是想說點什麼,可最後只嘆了一口氣,再也沒說別的。




*




崔四叔和李家鬧掰了的消息在村裡如火如荼地傳開了。




崔四叔在老宅避了半個月風頭,直到有天不得不出去,回來時被揍得鼻青臉腫,鼻下冒血,胳膊都折了一條,村裡人都知道是李家男人乾的。




時光飛快過去,日頭慢慢毒辣了起來,夏天悄然而至。這樣的季節裡,萬物生靈都是生機勃勃、鬱鬱蔥蔥,卻唯獨不包括馮玉貞。




很多傷痕只能靜靜晾在那兒,稍微碰一碰都鑽心的疼,沒人能替代她承受,馮玉貞只能硬熬,從小到大,來回兩輩子都如此。




她剛回來那幾天,像極了只吊著一口氣的提線木偶,每當聽見崔淨空喚她“嫂嫂”,便覺得莫名刺耳,心底猶如針扎一般。




崔淨空先前之所以答應她搬過來,無非是礙於情理照顧兄長遺孀,現在發現這個寡嫂名不正言不順,可以說是個無用的負擔,按照話本里恣睢的性子,神不知鬼不覺讓她消失也是有可能的。




她擔憂了幾天,卻逐漸發覺崔淨空似乎並沒有這個想法,只是日益晚歸,每天回來時模樣都風塵僕僕,總有零星的幾處溼泥粘在他的衣襬和鞋邊。




今天也一樣。




等崔淨空到家,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了,馮玉貞又把飯回鍋稍微熱了熱。




天氣躁熱,加上興致不高,女人胃口很差。




她原本就不算有肉的鵝蛋臉更顯消瘦,下巴尖尖,瞧著宛如一朵蔫兒了的花,沒精打采地往嘴裡一粒米一粒米扒拉,看著比喝藥還難。




兩人本該如往常一樣各自歇息,崔淨空卻對她道:“我們現在上山去。”




馮玉貞往屋裡走的步伐一頓,呆了一呆,開口便是拒絕:“天黑了,現在去山裡下不來的。”




“不回木屋。”




馮玉貞越發迷惑:“那是去哪兒?晚上總歸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