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44章 第 144 章





他一會兒交代管家瞧著少爺,別讓他只知道做功課,偶爾也要放鬆放鬆,回頭身子骨熬壞了就不妥了,一會兒又緊著讓潘尋龍不可亂跑,不可胡來。




當真是操碎了一顆老父親的心。




潘尋龍眼巴巴的瞅著潘知州,“阿爹這麼不放心,不然揣著兒子一道去吧。”




潘知州哭笑不得,“還揣呢,你都多大了?阿爹踹你還差不多。”




潘尋龍悻悻,哼,他越大爹越兇,真煩!




潘知州溫聲:“好了好了,這次進京,阿爹除了要述職,還有要事要辦,帶著你,旁人該說閒話了。”




說罷,他頗為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




潘尋龍瞧了他爹一眼,只見他兩鬢微微有些霜白,眉頭擰皺著,似有無數的操心。




因著這段時日的忙碌,就連以前他投餵出的一點點肉也消下去了。




哎,他爹也是個憔悴的老頭子了。




潘尋龍心酸得厲害,推著潘知州在官帽兒凳上坐了下來,伸手便朝潘知州的脖頸按去,親暱道。




“阿爹別操心我了,有俞管家和阿孃管著,我又不會少吃少穿,哼,你不帶我便不帶我,等兩年趕考了,我自個兒去京裡。”




潘知州被按得舒坦,聞言哈哈暢笑。




“成,我兒好志氣,到時咱們潘家一門雙進士,也是一則美談。”




潘尋龍鼻子哼哼,“那是自然,阿爹,你就等著吧。”




……




潘知州輕裝簡行,帶了府衙裡的陳長史,衙役卓旭陽和錢炎柱,與顧昭匯合後,一行人便去了靖州城的碼頭。




那兒,州城的大寶船早就得了消息,等在那兒。




幾人上了寶船,船兒揚帆,很快,只見樟鈴溪的江水被寶船破開,船工喊著號子,伴著流水嘩嘩聲,船兒往前,春風沁涼的吹來,吹皺了一池的江水。




顧昭站在甲板上,任由春風迎面吹拂而來,只見她衣袂簌簌,烏黑的髮絲揚起,眉眼舒展。




偶爾幾隻白鷺掠水,再飛起時,鳥喙中銜一條細長的白魚。




顧昭瞧著心動了。




都說魚之味,乃百味之味,食之魚,百味無味,所以有魚羊成鮮的說法,其中,要數這春日的魚兒最為鮮嫩。




顧昭的眼眸在江水中搜尋大魚,在瞧到一條大魚時,手訣一番,魚躍騰空,帶起晶瑩水珠。




隨即,只見大魚“砰”的一聲落在了甲板上,鮮活擺尾撲稜。




“好好,顧小郎好本事,今兒咱們有口福了。”




顧昭手中拿著草繩,正待纏上魚嘴時,一道聲音響起,她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笑道,“大人。”




來人正是潘知州。




只見他穿著一身百草霜色的圓領袍子,說是州城操心萬民的知州大人,更像是一位和好友尋山訪水的文人騷客,行進間自有一股灑脫肆意。




“這魚兒倒是頗肥。”他撫了撫須,毫不在意的蹲了下來,跟著一起瞧顧昭手中這撲稜的大魚。




“自然,我撿著最肥的撈的,春日萬物勃發,不單單草木茂盛,這魚兒也是如此。”




顧昭麻利的將麻繩穿過魚嘴,遞給了潘知州身後的錢炎柱,笑道。




“炎柱大哥,就拜託你了。”




錢炎柱就差拍胸膛了,“顧小郎,你就放心吧,我婆娘的手藝不差,我的手藝只有比她更好。”




“喲,咱們小錢還是會燒飯的啊,不過,我也瞧出來了,嘿嘿,你就是個怕婆娘的。”卓旭陽打趣。




“去去去,少在這兒埋汰我,一會兒你不許吃。”




錢炎柱和卓旭陽下去了,兩人提著魚兒,一邊走還一邊笑鬧著。




顧昭收回目光,看向潘知州,問道。




“大人,當真不用化炁成風嗎?行船會快許多的。”




潘知州搖頭,“京畿重地,雖然富貴,卻也魚龍混雜,咱們還不知深淺,也還不知陛下是何心思,按往常的行程進京即可。”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江面之中。




只見江水碧波無垠,明媚的陽光落在上頭,就像是點點碎金,表面上一片寧靜美好,誰也不知道,在這江水的下頭,是否有暗流無數,只等著人一著不慎,席捲拉扯,淹溺無聲息了才罷休。




迎著江風,潘知州的喟嘆才出嘴邊便被吹散了。




“……這世道,當真是亂了啊。”




顧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江面,片刻後,她輕聲道。




“大人,我知道了。”




潘大人這意思是敵暗我明,樹大招風,表現尋常一些,更不容易引人注目。




要當真有衝突,還能有後手,退避一二。




……




不知不覺,一輪圓月升空。




碧波無垠的江面中瞧月景最是迷人了,只見圓月傾瀉下沁涼的月華,江面上有明亮的月光碎片,遠遠的看去,江和天連成了一線。




朦朧夜色中,似有輕薄的水汽浮空,更為此景添幾分纖塵不染之意。




天上月和水中月遙遙相對。




顧昭扒著船沿,視線瞧著這月色,忍不住喟嘆道。




“好美的月。”




寶船浮在水面,悠悠晃晃,耳畔裡除了春風細微溫柔之聲,便只有流水嘩嘩的聲音了。




此情此景,靜謐得讓凡塵中那一顆喧囂的心都沉靜了下來。




……




然而,在另一個地方,卻有一顆死寂的芳心在浮動。




鬼道的天光黯淡矇昧,到處都是灰濛濛的,在一片蒼茫之地中,塗宅門前那兩盞紅燈籠更顯耀眼了。




光亮喜慶又溫暖。




幽幽的光透過紅色的桑皮紙,照亮了方寸之地,也將大門中間那塊匾額照得明亮,只見上頭塗宅二字寫得風流肆意,偏偏收腳的地方卻又透著些許的婉約。




繡樓的梳妝鏡臺上,一枚銅鏡端正的擱在上頭。




銅鏡浮雕並蒂海棠花的紋路,花開得嬌豔,一朵挨著一朵,親親暱暱。




只見一朵更大一些,一朵小一些,瞧過去就像是大的那一朵攏著小的那一朵,親密的喁喁私語。




“哎喲,羞死人家了。”塗九娘擱下口脂,視線瞧著那銅鏡,倏忽的就捧著臉蛋,嬌羞的眼眸含春,一副羞答答模樣了。




小雅:……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塗九娘一臉興色的攏過銅鏡。




她左右又瞧了瞧自己,見自己姿容豔麗,閉月羞花,尤其是唇……




只見紅脂染過,上頭帶著絲桃粉紅,又有幾分的瑩白剔透之色,就似那最鮮美的果子,誘人採擷。




塗九娘纖纖玉指指著銅鏡的並蒂海棠花,撐起袖擺遮臉,羞答答道。




“小雅,你瞧這個並蒂海棠花,大的是潘郎,小的是我,到時,潘郎那寬直的寬袍垂下,擁著我......是不是就和這並蒂海棠花一樣了?”




話落,她紅著臉放下了遮面的袖擺,青蔥的兩根食指緩緩相碰,似有纏綿之意。




再抬頭看向小雅時,媚眼如絲。




“小雅,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小雅:……




得,已經從大公子變成潘郎了。




“對不對嘛!”塗九娘扯了扯小雅的衣襬,輕輕的拉了拉,搖擺的撒嬌。




“對對對,小姐你說的對,你和大公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雅昧著良心,睜眼說瞎話了。




塗九娘知足了。




她拿起玉骨梳,對鏡理雲鬢,又細細的梳了梳髮尾,拿起眉筆淺淺的描了兩筆,最後,於鼻樑兩邊的山根位置處點了兩點,正好對著瀲灩的眼角位置。




瞬間,這一張嬌媚的面龐上添了幾分嬌俏的魅惑。




倏忽的,她又摔了手中的眉筆,心煩意燥模樣。




“真煩,到處都灰灰的,瞧了煩死了,小雅,掌燈!”




小雅:“小姐,大門口已經點燈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