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一百三十八章:白衣逆空

    面對他的諷刺,七意麵色沒有太大改變,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已像是在看一眼死人。

    他也確實是個死人了,除非此刻可以逃出生天,要不然無論是諭劍天宗還是紫天道門,都絕無可能放過他。

    但他卻依舊在笑,好像根本沒有覺得自己會死。

    他的笑容一直到七意劍鋒刺入他的眉心那刻終於凝固。

    他瞪大了巨大的瞳孔,渙散的目光中映出了所有的人臉,他死前的表情是那樣的震驚,好像在好奇為何沒有人搭救自己,最後的一刻,他才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他決定將心中最深的秘密說出來,可惜只來得及發出了一個音節:

    “寒……”

    一個類似於寒的音節之後,持刀男子墜倒在地,沒有了聲息。

    這個寒字落到大家心裡,有著各自不同的解讀。

    七意心中也有自己的計較,他知道這峰谷之底藏著無數的寶物,而這片攔路的亡靈黑霧,似乎是堂堂正正地宣告著那件可以容納一切魂魄的聖器,此刻便隱藏在天窟峰底!

    他抬起了手臂,漆黑的袖子像是兩個包藏乾坤的黑洞。

    那一片黑霧隨著他的動作開始翻騰起來。

    “快攔住他!”有人大喊起來。

    銀亮的劍鋒一截截地遞了過去,身處風暴中心的人卻無動於衷。

    果然如我所料……七意嘴角微微勾起。

    他修煉了幾十年的道法,不是驅鬼僻邪而是招魂,這滿谷的亡靈像是一缸翻滾蠕動的蛆蟲,在他的手臂揮舞間上下翻騰著,他體會了一會那種美感,然後手猛地一拽。

    這些沾染邪性的亡魂便是他的巨劍,他從未握過這般巨大的劍,他自信這把劍成型時可以斬盡隱峰中所有的一切。

    但七意卻忘了一件事情。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劍都有兩面的刃。

    邪魂的浪潮海嘯般牆立而起之際,寧長久終於找到了這一刻的機會。

    他看了寧小齡一眼,沉默許久的寧小齡明白過來,立刻點頭。

    她要幫他護住身後的偷襲。

    寧長久握劍的身影向著那片亡靈的浪潮中衝了過去。

    七意微微地咦了一聲,他心中隱約感覺到一絲警意,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一絲警意能來自哪裡?

    接著七意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由地想起了一個神話傳說。

    傳說之中,一個勇士帶領自己部落逃亡之際,來到了一片大海的邊緣,他們無路可走,幸好神明降下了聖輝,將力量賜予給了勇士的首領,他用無上的神力分開了那片海,等到自己部落順著海床逃離乾淨之時,海水彌合,阻攔住了追趕者。

    眼前亡靈的魂魄激起的千層浪裡,便自中間分出了一條道路。

    那是一條金色的道路,像是通往神國的階梯。

    接著七意發現自己還是想錯了,這不是神明分開海水的傳說,而是天生九日蒸發乾淨所有江河之水的故事。

    那片黑暗像是遇到了天敵,被一瞬間啃咬殆盡,那作為“罪魁禍首”的金烏懸在中央,背後有著一片紅日相映,於是他暗金色的羽毛也成了黑色的剪影。

    “孽畜!”七意終於失態,他意識到這東西應該是能力特殊的先天靈,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情緒的波瀾會葬送性命。

    黑暗與光明的交替時,一柄劍刺了進來。

    那一劍也像是被神明賜予了力量,快得看不到任何的寒光。

    但七意也絕非等閒之輩,他先前目睹過灰袍老者死於這一劍之下,他認得出這不是諭劍天宗的劍法,所以他對於寧長久的來歷也極為好奇,甚至起過拉攏他的心思。

    只是旁觀者和親臨者是兩回事,他真正面對這一劍時,才感覺到那種恐怖。

    那種感覺讓他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學習控魂之術時,那些魂魄兇厲的嘶吼蠶食著他的心神,他在那種恐懼之下瑟瑟發抖,流過了無數的眼淚,而今他返老還童,童年的陰影竟也隨之再次降臨。

    “天威!你這是妄動天威!你這樣的劍,早晚會遭天誅地滅而死的!”

    七意沒有開口,但他心中的念頭迫使周圍僅有的亡魂開口說完了這些。

    類似的詛咒寧長久在臨河城也聽過,但他並不在意。

    長劍斬下了七意的頭顱,他的身子後墜,跌入了無盡的深淵裡,被飢渴的亡魂噬咬殆盡。而他的頭顱高高拋起,又平穩落地,臨死前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七意死後所有人明顯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看著寧長久手中的劍,也感覺到了一種不真實的寒冷。

    青衣人看著那劍,皺起了眉頭。

    那劍上有血。

    這說明這少年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連像剛才那樣振去劍上的血都做不到了。

    而寧小齡一言不發地立在他的身後,以劍身反射掉所有窺伺的目光,那番樣子讓很多人想起了尚是少女時期的陸嫁嫁。

    “殺了這對少年少女。”

    許多人心中同時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他們盯著寧長久劍尖上垂下的血,對他的境界做最後的評估。

    可就在此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持刀男子臨死前的話也得到了補充和應驗。

    隱峰之內,傳來了震動不止的聲響。

    他們望向了那聲音傳來的地方,心中的念頭很快一致地泛起:

    “寒牢,破了!”

    ……

    今日天窟峰遭遇了幾十年難遇的巨大動盪,而一切的起因,只是一個逃獄的罪人和神秘的白衣人大打出手,一個死亡,一個墜入深谷。

    這就像是一個魚餌,灑下之後引得大大小小的魚類從幽深的水面下露出了身體。

    而就當所有人都覺得一切要暫時塵埃落定時,寒牢牆壁破碎的聲音,則像是一記大呂黃鐘,震得在場所有人心中的鬼飛速逃散。

    沒有人知道是誰打開了寒牢。

    但寒牢中關押的許多老怪物僅僅是想到,便令人不寒而慄。

    尚有餘力的人都盯著寒牢的方向,如臨大敵。

    唯有一個長老死死地盯著寧長久,寒聲道:“我認得這劍!你就是先前跌落深淵的人!原來你是故意要引陸嫁嫁下去……你才是要禍亂此峰最大的惡鬼!”

    他的話語將許多人的注意力從寒牢又拉回到了寧長久的身上。

    寒牢破壞的危險還沒真實地到來,裡面強大的怪物歷經了這麼久的消磨,說不定也已成了可以隨意屠宰的豬羊。

    而此刻,他們還有審判罪人的時間。

    “黃長老,你確定是他?不會有錯。”

    “絕不會有錯,這樣詭異的劍哪怕燒成灰我也認得!他和那七意一樣,也是邪魔外道派來的臥底!”

    聽著他們的話,寧小齡覺得有些悲哀,她看著地上七意餘溫未褪的頭顱,握劍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她恨不得拔劍將開口之人全部挫骨揚灰,將這些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打入最幽深的地府。

    此刻作為眾矢之的的寧長久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與師兄永結同心的寧小齡知道他的真實情況——師兄已沒有再出一劍的力氣了。

    只能換我來保護他了。

    她的劍心更加堅忍。

    但憤怒和憎惡無法化作真實的境界,她知道若是他們群起而攻,自己絕對阻攔不住,所以很快,她的殺心又成了必死之心。

    那些懷著異心的長老還沒有進攻,寧長久卻自己先支撐不住了。

    他今日已經連續使用了三次那古怪的劍招,每一次對於身體的損耗都極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撐到現在的,明明殺死嚴峰時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他看著那片深淵,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溫和的感覺,就像是乾渴難言的人在沙漠中穿行數十日,終於見到了綠洲中的池水。

    寧長久的身子向前倒去。

    那一刻他才恍然驚覺,自己被種下了魔誘!

    誰給自己種下的?他想不起來了。

    一切也已來不及。

    無所依託的身體如鴻羽墜潭。

    專注於他身後敵人的寧小齡發出一聲驚呼,她動作還是慢了,回身之際手中的一截白衣已然滑走,她眼睜睜地看著寧長久向著無盡的深淵中墮去。

    寧小齡的心也像是綁上了一顆巨大的石頭,隨著他一起永無休止地墜落。

    她腳步不穩,身體一個趔趄,這抹破綻被人抓到,一劍直逼後背,所幸雅竹反應也快,立刻替她擋去了背後的襲擊。

    “小齡,別做傻事!”雅竹立刻出聲提醒。

    寧小齡置若罔聞,她注視著深淵,也想一躍而下時,卻見那抹白色的影子又像幽靈一般浮了上來。

    寧小齡立刻擦乾了眼淚,定神之時,心中所有的陰霾都煙消雲散了。

    “師兄……師父!”

    深淵之中,一襲白影抱著另一襲白影逆空而起,衝破了視線,來到了一片狼藉的隱峰之中。

    陸嫁嫁垂著螓首,極美的容顏遮擋在散亂的青絲裡,接著她冷漠的聲音響起,像是地獄中招魂問路的女鬼,“你們誰傷的他?”

    ……

    ……

    (終於碼完了,更得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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