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蘇三少 作品

188. 第 188 章 “開局就送醒來套餐”……

“拉泰蘭通訊社為您帶來最新報道:三城下設眾議會議長、聯邦中心法院秘代行秘書長、政議會議員在述職當日遭遇車禍,一城城區警局調查顯示系車輛內部老化的問題,警局發言人稱聯邦公派車大多數型號老舊在役時間長,雨天常出意外。”

一城莫德拉醫院門前,中心城區新聞頻道的主持人用力擠在人群中進行著報道,一大群人已經包圍醫院,亂七八糟的車早已停滿,除卻警方,軍政部的人也來了一大堆。

城市的高樓上,巨大的屏幕中倒映著一張蒼白的臉,女人的頭髮鋪陳在枕頭上,發微處粗糙不齊,額頭上帶著治療設施。清洗肺部的醫療設施插在她的鼻中,那削瘦的身體被厚重的被子重壓,唇彷彿也因此被壓得毫無血色。

電視新聞中的播報仍在繼續,不知道多少家媒體的主持人擠在醫院前。

“據悉於三日前,陳之微女士所乘坐的bho329型車意外撞上一城城區內部建築,車子防護模式未啟動導致車輛爆炸。事發時恰逢莫德拉醫院的救護車出勤,在熱心人撥通電話後,救護車僅十五分鐘便到達現場完成收治。而事發前,陳之微女士剛結束於一城中心城召開的述職會議。”

“莫德拉醫院方表示,陳之微女士並無大礙,但因失血過多以及頭部受創導致昏迷,內臟少量出血,皮膚部分燒傷以及肺部積存濃煙等問題已在積極治療中,效果明顯。”

“一城城區警局負責人表示已排除人為可能,認定此事故系車輛老化及司機應急措施不到位所導致的意外。”

“觀眾們好,我們正在積極跟進這一樁離奇車禍案件,究竟是述職評分過低心情低落而自殺,還是動了他人奶酪被暗殺?又或者是於車上與司機展開爭吵導致的操作失誤?疑雲重重,我們將一步步為您探尋。”

“騎兵傳媒為您帶來最新消息:政治要員往來紛紛,其中包含多名元老院家族的人以及其他政治勢力的人,究竟是公務人情往來還是疑心生暗鬼?”

不同集團、頻道、網站的主持人們各自對著鏡頭講述著各自的臺詞稿,有些單純來看病的人從人群中擠進醫院,光是靠聽這些零零散散的話便勾勒出了整件事的樣貌。

走進醫院內部,氣派的大堂被照亮著,穿著白色制服的醫護人員走來走去,偌大的金色電梯正對著門口。

一名推著醫療車的護士乘上電梯,電梯井嗡嗡作響,數字變動過後是一聲“叮”,接著又混雜著滾輪摩擦地板的“咕嚕嚕”聲,狹長的走廊只有盡頭的拱頂彩色玻璃投射出亮色來。醫療車一路推進某一間病房,輸血針扎入皮膚,營養劑緊隨其後,皮下注射結束後的廢料被投擲進垃圾桶。“咕嚕嚕”聲又響起,在病房門合上後便沒了動靜。

脹、腫、髒。紛紛攻擊著我的意識,渾身黏膩,沉重地像是被甩到泥裡卻沒炸開的裝滿水的氣球。疲、痛、疼也對我的身體落井下石,酸水從腹部湧上來,背後到脖頸的大片肌膚針刺一般疼痛,頭部卻偏偏像被人用橡膠棍打過一般的鈍痛。

……有東西堵塞著我的鼻子、喉嚨、氣管。

……呼吸,沒辦法呼吸。

……渴,喉嚨裡有火。

一點冷刺向我的眼皮,刺出了一滴又一滴的熱來。

好難受,好痛苦,好想死。

一個念頭也刺進腦中:我死了?

醒不過來,睜不開眼,動不起來,張不開嘴。

但很快的,我荒蕪的,好像靜坐在某處的意識突然拉扯著我的傷口,讓我流出了更多的淚水。一滴滴淚水落下,不知道落在了哪裡,我的意識終於和名為身體的藍牙連接上。冷冷的空氣、消毒藥水的味道、汗毛豎起,聲音和氧氣擠進耳朵與鼻子。

我的大腦整理出來了第二個念頭:還活著。

為什麼要活著呢?為什麼要受這些罪呢?為什麼要搞這些我自己都不懂的所謂政治呢?

我第一次感覺到我居然有這樣強烈的恨,恨有意識有耳邊傳來的種種動靜。

有太多人又是摸我的手,又是摸我的臉,說著一大堆我聽得想吐的擔憂。他們的淚水讓我覺得噁心,信息素令我厭煩,告白令我想要大聲尖叫嘲笑他們。哈,愛情,不過是售價一塊錢的泡泡糖吹出來的。還有那些該死的醫生或是護士在他媽的給我扎針換藥。天哪,他們是世界上最恨我的人,不然怎麼還會想讓我睜開眼,繼續面對這個狗屎世界?

內心的另一個聲音是軟弱的,她在哭泣,她像是拉住一個因酗酒而家暴的父親的那種電影形象,擁有的情緒包含無助、害怕以及把刀架在他人脖子上的堅定。

“陳之微,萬一呢?萬一活下去,就有好事發生呢。”

“好事從沒落在我頭上!”

“可是你死了,對很多人一定是好事。”

“我又不為他人而活!”

“但事已至此,再來一把,這一把,說不定就贏了呢?”

“……”

我最終還是沒有讓我的意識昏沉過去,我太愛賭博了,我在任何一個十二城的髒兮兮的俱樂部裡都下注過。

籌碼落在桌上的聲音十分動聽,那些或骯髒、或枯瘦、或滿是針孔的手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和質量粗糙的籌碼味混在一起。慾望是一名有肺癆的莊家,傳染病跟隨著唾沫四處蔓延,所有人在煙霧中都咳嗽著,紅著眼睛。

在他們忘情之時,我就會出手,從他們身上搜刮一些小小的東西。我愛賭博,從賭博中求贏的人都是蠢貨,所以我要拿到的從來不是籌碼,只是那一點少得可憐的現金。

我是這個新世紀裡少數相信現金的老頑固,就像某些至今還黏在電線杆上的治陽痿的小廣告一樣頑固。

“一把,再一把,就一把,最後一把。”

臭烘烘的俱樂部裡,燈光搖晃,男男女女的聲音叫嚷不停。

伴隨這樣的聲音,我艱難地睜開了眼,率先看見一大片青青紫紫的夜燈。生鏽地眼珠花了點時間轉了下,我看見床腳懸浮著提醒。【入住第4天。】

【03:08】

“嘩啦——”

一陣冷風吹過, 我嗅到了很淡的花香, 它讓我的狀態好了些。

我費力地支撐著身體,先拔掉了床頭的呼叫鈴,環繞了下四周。我現在果然待遇好了些,住的這間病房寬闊而華麗,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幾乎讓我錯意外這是酒店房間。

床頭,是一束束鮮花,還放著一份來訪記錄數據帶,以及鍾雨的便籤。

【我在隔壁休息室,醒來輕呼喚我。-鍾雨】

都凌晨三點了,讓人睡個好覺吧。

我把便籤扔到一邊,把數據帶的編碼輸入到終端,很快的,屏幕裡映出來了一份名單。名單清楚記錄了來訪的人與時間,還附贈了房間錄像。嗯,真貼心。

我的大腦還沒有很好的運轉,只覺得昏沉,餓倒是不餓,卻沒忍住抓了幾顆水果往嘴裡塞,挨個二倍速看了下錄像。

內容怎麼說呢,alpha來了會沉默,omega來了會流淚,beta來了就……我沒想好形容詞,但作為beta的許琉灰好像沒當回事,只是微笑著和我說話,給我擦臉,捏我的耳朵和臉。只有到最後,我才聽見他很輕地說了一聲,“現在又太聽話了。”

我:“……”

我猜想了一會兒L,沒太懂。豐沛的果汁流進胃裡,伴隨著這份錄像,我吃完了幾顆果子,大腦逐漸甦醒。我又看了一遍。

斐瑞沒有來。

他大可不必來,他會希望我死得乾淨點,不再給他施加精神上的折磨。

車絕對是被人動了手腳。那名司機是團隊派來的,我看過履歷,經驗很豐富,行駛車輛怎麼會那麼輕易撞上了建築?爆炸前怎麼會連應急防護都不開?即便不開,車輛按理說也該能檢測到不對,開啟最低限度的防護,但沒有。

車一定有問題,那人呢?

司機被買通,甘願用一條命換我死?

不,是這樣的話根本沒必要驚呼,大可悶聲撞過去。

可為何車輛被做了手腳,司機會毫無警惕?嗑藥了?喝醉了?還是單純疏忽了?車輛又是在何時動了手腳?出發來接我時,還是接我前,又或者是我上車前?在哪裡?酒店?加油站?檢閱處?停車場?是誰動的手腳?馬基尼?斐瑞?李默?陳行謹?或者乾脆是我所不知道的勢力?為了什麼?法案?情殺?競爭?

無數問題浮現在我腦海中,原本平息下來的腦子再次疼痛起來,我的呼吸立刻困難起來,又抓住了床欄杆扶著腦袋。

越是疼痛,越是無法停止思考。

無法找到正確答案,便只能根據已知來排除。

直接利益糾紛的話,就是推進的信息安保項目,會直接遏制三大財團的義肢項目,嚴格來說,是義肢項目下的“模擬神經信號”專利。那麼會不會和勢力相關的人有關?

車禍很容易偽裝成意外,但相較於下毒、狙擊等方式又過於冒險,沒辦法保證一定會死。如果是位高權重的人選擇這個方式, 那麼只能說明對方是臨時起意, 才使用了這樣粗糙的方式。如果是位置不高的人,倒是很可能醞釀已久,並且只能用這種方式。

這樣幾乎可以排除馬基尼,即便她和摩甘比合作,我推進的項目勢必會削弱摩甘比的勢力,從而影響她的連任計劃。但這項目推進這麼久,她要是想動手,怎麼會現在才動手?還是述職會結束後動手?

同時也排除了陳行謹,如果是他進行暗殺,那麼顯然更符合他的手段會是定點狙擊。但司機分明是在車禍撞擊後死的,不像是被狙擊後失去控制的。

許琉灰?他要動手,似乎,很合理,只是我總覺得他更喜歡慢刀殺人。

斐瑞……

名單上沒有來,並且事發前給我發了那樣的信息來和我告別。

如果說……他沒主動找我這些天是在忙於酒店的計劃,並且在逐步忙碌中成為斷情絕愛的霸總決定與我告別,又恰巧在今天意識到我要去述職,他就派人弄壞了我的車,臨時決定殺了我呢?

好像很有可能。

畢竟,我在一城城區定的會議酒店,正是卡爾璐的酒店。

他完全可以從系統中得知我的動向,也完全可以讓酒店的人打掩護,從而讓司機神不知鬼不覺地開一輛有問題的車來接我。

非常合理,越想越合理,只是他媽的怎麼開過來就沒事,一接我就能出事,怎麼做到的!沒有文化,不瞭解車的我陷入了沉思。

心中的悲涼漸漸湧上我的軀體,我的四肢有些僵硬,發覺自己必須要面對情人親手殺我的真相併不讓我難過,因為我知道每個人都恨透了我。我只是害怕,害怕斐瑞是知道了我對天龍人有debuff,這個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可怎麼辦!

身懷鼠疫,總要面對貓咪。

我好害怕。

“咔啦——”

不知何處的聲音響起。

我聽了下,卻發覺是窗邊的聲音,我僵住了身體。

斐瑞你……好毒的omega,一計不成又升一計,不會現在要補刀吧!

我迅速靠著床頭悄咪咪滑落身體,滑到了被子裡,側躺背對著窗。我知道不可以把背部留給敵人,但醫院防護極好,對方不可能用槍,否則會驚醒警戒裝置。那麼……肯定是冷兵器,或者乾脆讓我窒息,無論哪種,必然俯身觸我的身體,那我就可以抓住對面脖頸……

好吧,我瞎說的。

我他媽哪裡經歷過暗殺,一切知識點都是從小說電視電影裡學的!

“咔啦啦——”

窗戶晃動著,下一秒,驟然被推開。

狂風驟然間刮入室內,冰冷的風夾雜著黎明前的水露襲來,我聽見一道腳步聲踏在地面上。一瞬間,我背後豎起了陣陣汗毛,兩手緊緊在內裡攥住了棉被,頭皮像是被針刺了一樣。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手心滿是汗水,牙齒幾乎要打架。

棉被很厚,內置芯片散發熱意,可我的腳卻冰冷至極。我聽見我吞嚥口水的聲音, 心臟捶著我的喉嚨, 頭部的疼痛拉扯我的頭皮,背後一陣陣刺癢。

腳步聲很輕,還在遠處,隨之而來的是窸窣聲。

“簌簌——”

那是極微小的,衣料摩挲的聲音。

不對!這種聲音——我怎麼會聽得這麼清?!

對方分明是已經站在了我床邊!

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我感覺到了一隻冰冷的手已然摸上了我的腦袋,還有很輕地一聲笑。下一秒,另一隻冰冷的手迅速覆住了我的鼻與唇,力道極重。

啊啊啊啊啊!救——嗯?

淡淡的水霧似的味道輕輕縈繞在我周身,溼漉且帶著雨後的味道。

……陳行謹?!

我用力擰頭看過去,一眼看見長髮的青年,好整以暇地望著我。我瞪大眼,用力咬住他的手,他臉色一點也沒有變。

“不要亂叫。”

他話音平平。

我點頭,他鬆手的一瞬,我張大嘴,下一秒他另一隻手環住我的臉捂住了我的嘴。

我:“……”

陳行謹眼睛彎了彎,淚痣也有了愉悅,話音很輕,“就知道。”

我狠狠咬過去,力道極大,幾乎能感覺到口腔裡的腥味。

陳行謹望著我許久,蒼白的臉在燈光下顯出些詭譎來,幾秒後,他才鬆開手。

小小的血珠滴落在床上,他無謂地笑笑。

我道:“你發什麼神經?!”

陳行謹坐在床邊,灰色的毛呢大衣下,身軀愈發消瘦。他狹長的眼睛裡沒了笑,背對著我坐著,一手扯著我的髮尾凝著,要多冷漠又多冷漠,像是褪去了偽裝的冷血動物。

“都燒成狗啃的了。”他說。

“如果你不是理髮師,我不建議你對我的髮型做出評價。”

我道。

空氣中有了些尷尬,他仍然摩挲著,但我頂著病體,很難反撲過去,只能重重地喘氣。他從燒糊的髮尾一路凝到我的脖頸,再到我臉上,他又笑起來。

“運氣不錯,活下來了。”

陳行謹又道。

我閉上眼,道:“你是來告訴我,你是兇手嗎?”

“妹妹,怎麼會這麼想。”他扯著嘴唇,視線逡巡著周遭,像是檢視這兒L是否有捕鼠夾似的。他又道:“你知道我動手不會有破綻的。”

我道:“那季時川呢?”

陳行謹停止了視線的逡巡,凝著我,笑吟吟的,黑色的眼睛裡有著濃重的沉。

“留著給你作伴。”他又笑了下,“不過實話說,你現在受的傷,沒有我的萬分之一嚴重。”

我感覺到很濃重的厭煩,卻忍了,因為我是病人。即便是惡貫滿盈的壞人,在生病時也渴望一些人陪自己說話的。

我道:“你贏了,你都贏了,你牛逼。”

“好沒用,才被折騰一次就這樣了。”陳行謹這樣說著,手卻扶著我的肩膀,一手攥住了我的手,“你想死嗎?”

他像是在訓斥我,但攥我的手攥得我很疼,我感覺那溼漉漉的汗水又從指縫中溢出了。

窗外又下雨了,雨絲隨風擺動著,柔和輕盈,在夜空中被燈點亮。

陳行謹擁住了我,呼吸越發沉重,落在了我的臉頰上。

他道:“跟我走。”

我的手扶住他的肩膀,“不要。”

陳行謹道:“然後死在沒人清楚的地方?”

我正要說話,他卻又道:“不會殺人,就會被殺,事不做絕,定有後患。你要是帶著過家家的心情,和季時川那樣的廢物混在一起,你們遲早會死在一起。但他也比你有用,他手裡的人命未必比我少。你不會還會和小時候一樣看電視都要挑出好人壞人來吧?”

“沒有區別,都是人命。”

陳行謹道。

我覺得很難呼吸,因為他抱得太近了,那雨後的味道現在可是雙倍的,燻得我愈發想吐。我的體力已然有些支撐不住了,嘔吐感襲來,卻只能咳嗽幾聲。

我的意識越發昏沉,恍惚中,我聽見陳行謹的聲音。

“為什麼不回我。”

他問。

我服了哥哥,我他媽要昏厥了!還問我回不回你話!

再一次陷入沉睡之中,卻又十分不踏實。在這個寒冷的雨夜,玩著我的頭髮的手許久才離開,然而我卻整夜都感覺到了那沉默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