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9章天之道人之道（下）

    看到陸慧茹又笑了，東門吹牛終於鬆了一口氣，隨後他們又去別的地方吃了東西，便被她帶到了城衛司。陸昌聖趕回來時，確定他不是當了逃兵，這才帶他去見了頭，其實也就是一個小小的參將。辦理了一應的手續，並得到陸昌聖的擔保後，東門吹牛才換上了行裝，跟著陸昌聖幾人出去巡弋了。這一路上走過，按著刀柄的陸昌聖十分的威武神氣，但讓東門吹牛想不到的是，來往的修士見到他們一隊人走過，卻沒有絲毫的不安，甚至在他們的眼中，他還能感受到極度的信任。似乎在這些“螻蟻”們的心中，這些穿著軍服的修士，就是一種保障。遇到什麼麻煩，路人們都會上前找他們相助，全然沒有那種人群之中格格不入的感覺。這讓他想到了長生殿的修士，他們下界去三千世界，在那些族群的眼中，看到的永遠只有恐懼！是的，沒有任何的信任可言，三千世界的修士都怕他們，而長生殿根本不需要他們敬畏，只需要怕就可以了。這半日裡，巡弋了幾十裡的區域，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可陸昌聖他們卻樂此不疲。偶爾停下來休息時，那也是軍容整齊，而當有人給他們端上一些吃食來時，他們都會嚴詞婉拒。在東門吹牛看來，這簡直有些不通人情。可陸昌聖卻說，既然穿上了這身城衛的軍服，那就代表著整個城衛的榮譽，儘管他們不是伐天軍，但他們也是軍人。所以，只要在他們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便要維護好自己的形象，不能給城衛丟臉。直到這一刻，東門吹牛才明白路人眼中那種信任從何而來，但他依舊覺得這種東西非常的虛偽。人只要實力足夠了，自然會得到尊重，如果得不到尊重，那就讓他們害怕就好了！終於，半日的巡弋過去，他們進行了簡單的交接，脫下軍服換成常服後，便各自匆匆的準備回家。再看他們時，完全沒有了此前的神氣，一個個都像是這城內尋常的修士一樣，難得露出了輕鬆的笑容。回去的路上，東門吹牛忽然問道:“你之前說，我心中沒有眾生，那你心中有嗎？”“沒有。”陸昌聖說道，“你我這種凡人，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夠了。”“哦，你想一輩子這樣嗎？”東門吹牛問道。“一輩子這樣，不也挺好的嗎？”陸昌聖說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我這輩子不圖其它的，就希望妹妹能找個好人家，我找個好媳婦，再生幾個兒女，便足夠了，當然，如果有朝一日，陛下需要我，我也願為陛下效死！”“放棄眼前這一切，也願意？”東門吹牛問道。“願意！”陸昌聖沒有任何猶豫，說道，“若真到了那個時候，我相信一定是盤古族到了生死存亡之際！”“為什麼？”東門吹牛好奇。“因為我盤古族從來都是強者衝在最前面，強者戰死了，稍弱一些的上去，如果這些都戰死了，那就由後面這些更強的上去！”陸昌聖說道，“我不希望有那一日，但如果有那一日，我會毫不猶豫的提著刀，哪怕面對那所謂的……長生殿，我也會向著他們揮刀！”東門吹牛沉默，他很想再問一句“值嗎？”可他已經知道了答案，他的回答一定是值得，因為眼前的這一切，都值得他去守護，流盡最後一滴血去守護。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最初的那個問題。他看到了一股氣，凝聚在整個族群之上，這股氣無比龐大，彷彿無窮無盡，可當他找到了氣的源頭時，卻發現那股氣消失了。他起初以為是易阡陌用什麼手段隱藏了起來，但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這股氣凝聚在何處！它在這座城的每一個修士的心中，在陸昌聖的眼中，是他維護的一畝三分地，是他未來的老婆孩子熱炕頭，是陸慧茹找到一個好人家。在陸慧茹的眼中，是她人必須做事的理念，不論男兒女兒都不能吃軟飯，是她心中清晰劃分的善惡，是她勞作歸來時，汗水滴落的臉上的笑容……是人與人之間，幾乎沒有隔閡的信任，是煙花燦爛之下，那一張張發自內心的笑臉。這樣的一個世界，為什麼不值得用生命去捍衛，用鮮血去守護？對於陸昌聖來說，這就是值得！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那石碑上的“吾劍之下，眾生平等！”從來沒有什麼螻蟻，螻蟻與巨人的高低，只存在於他這種人的內心，天生萬物雖沒有絕對的公正。但只要人們心中有這個公正，那這天地便是一片正氣！就像他問陸昌聖，你相信這天地有正氣嗎？他的回答毫不猶豫:“有啊！”他不信，甚至不屑，但這一刻，他卻再也無法生出不屑之心，因為他心中沒有，所以他覺得沒有。石碑上的那把劍，就是這正氣，那位創立龍族，構築起至尊龍殿的龍帝，要用自己手中的劍，讓這眾生，在他的劍下得到平等！易阡陌領悟了，他卻沒有領悟，他領悟的僅僅只是那劍意所運轉的規律，然而，他永遠都釋放不出那最強的劍意！“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悟了兩世都沒明白過來！”東門吹牛苦笑道。這一刻，他的心魔盡除，可他還是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破開乾坤鎖，也無法恢復自己的修為。他發現自己陷入了易阡陌的境地，當初他領悟石碑劍意的那一瞬間，可以輕鬆的借用那股力量壓制住自己。但後來他卻再也使不出這一劍。而他現在的感覺和易阡陌一樣，他已經領悟了這道，可這道跟他曾經的道完全相反，他全身每一絲元力，都在牴觸這道。他忽然有些恐慌，如果易阡陌真的沒有關注著他，最終的結果，便是眼前這一切都將毀滅。兩世記憶裡，他第一次出現了後悔的感覺，甚至有些無力。他甚至不知該如何是好。而答案顯而易見，易阡陌真的沒有關注他，因為他並不需要去營造這些給自己看，這就是本來存在的東西，不需要演。“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焦急與恐慌，充斥著東門吹牛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