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104章 東宮喜宴

 四月孟夏,初一。

    長安城的桃花綻放到了最豔麗之時,櫻桃也熟了。

    提著果籃的少女髮髻上插著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一隊馬車行過,壽王李琩掀簾凝視著街邊那些窈窕的身影,闇然神傷。

    他在崇仁坊北門的寶剎寺下了馬車,深深吸了一口香燭燃出的煙氣,難得感受到了十王宅之外的自由。

    與其說他是篤信佛教,不如說他喜歡的是每月初一、十五能借著禮佛之名離開監視。

    在大殿上過香,李琩大步走向後院的禪室。

    以往每個月,達奚盈盈都會把錢財帶給他,有時也帶來些美人,除了上個月。

    “她來了嗎?”

    “在裡面。”

    李琩那頹廢的眼神終於迸出精光,徑直推門而入。

    達奚盈盈那飽滿誘人的身段再次落入他的眼簾,這次終於勾起了他的情緒。

    “啪!”

    李琩大步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漂亮的臉上當即浮起了血絲。

    她摔倒在地,李琩跨坐上去,反手又是一巴掌,粗暴地按著她揉搓。

    達奚盈盈痛得落下淚來,咬牙忍了,反而撫了撫自己,嬌呼道:“壽王……”

    李琩見她這般放浪,皺了皺眉,起身,重重一腳踹在她身上。

    “賤婢,敢背叛我!”

    “奴家不敢。”達奚盈盈連忙抱住李琩的靴子,求饒道:“奴家心裡一直只有壽王,是薛白離間我們啊,他設計讓奴家進宮……”

    “不許說!”

    李琩大怒,俯身死死掐住達奚盈盈的脖子。

    她的臉漲得通紅,他的臉怒得更紅,無盡的恨意與委屈湧上來,徹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賤婢敢嘲笑我!”

    達奚盈盈已準備好了藉口,她可以說是因為十王宅守備嚴密,她才不能向他解釋,但右相知道她沒有背叛。可沒想到,無意中一句話,竟讓她就要被掐死了。

    她已窒息,眼珠往上翻。

    “咳咳咳咳……”

    屏風內傳來了咳嗽聲,李琩從痛苦的回憶中清醒過來,鬆開手,驚呼道:“誰?!”

    他繞過屏風看去,一個身著襴袍的老者在低頭咳嗽,只以幞頭對著他。

    “狗賊。”

    李琩驚恐不已,將擱子上的木魚操在手中,揚手便要打這老者。

    但當對方抬起頭來,卻使他驚訝得連退了數步。

    “右……右相?”

    “十八郎,久未見了。”李林甫收了咳嗽,眼睛死死盯著那木魚。

    李琩連忙放下手中的武器,問道:“右相如何這般打扮?”

    今日,李林甫難得未帶扈從,連心腹女使也沒帶,可謂十年未有之事。

    “十八郎既然使人來說了,老夫只好親自來將她的身契物歸原主。”

    “這是?”

    李琩上前接過,攤開來看了一眼,眼神裡有狂喜之色。

    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在乎達奚盈盈,而是他終於有一次能在暗中維護住了自己的顏面,不讓別人搶走他的女人。

    達奚盈盈緩過氣來,繞過屏風,拜倒在地。

    “時間不多。”李林甫澹澹道:“說正事。”

    “喏。”

    達奚盈盈像是已完全消化了方才的一切,開口,沒有任何情緒。

    “薛白就是薛鏽之子,薛平昭。這十年來,收養教導他的人名叫‘韓愈’,從目前僅有的一畫一書二文章可以看出此人學術精博、文力雄健、書筆老辣,當屬張九齡、賀知章一般人物,想必薛白之詩詞亦是他在背後指點,另,韓愈之威脅不僅在於文章書畫,而在權術。”

    “他佈局十年,獻榷鹽法於楊銛,籠絡裴寬、章仇兼瓊,在朝中扶持起一支勢力,該是為了支持慶王為儲君。慶王乃皇長子,又收養李瑛之子,是李瑛餘黨最好的選擇。但一旦讓他們成事,往後第一個要殺的人必是壽王無疑。”

    李琩一驚,呼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壽王信不過奴家,還信不過右相嗎?”

    “本相親自去看過了,確是如此。”

    李林甫去豐味樓看過了,發現那幅字並不是出自李邕、鄭虔、張九皋這些熟悉的對手,略帶張旭之風範,與顏真卿風格迥異,確是名家手筆,薛白肯定寫不出。

    更重要的是,他親自觀察了杜五郎在達奚盈盈面前手足無措的樣子,確定了這個消息渠道是可靠的。

    這一切都印證了他最初的推測。

    雖沒有證據,但無妨,他根本就沒打算親自到聖人面前揭開這些事……

    李琩道:“可我根本不識得韓愈是何人!”

    “此人無官無職,卻有耐心蟄伏如此之久,做到如此地步,何等狠厲心性?”達奚盈盈道:“他還送薛白到咸宜公主府中,定是想要報復。”

    “武惠妃忽然薨逝,想必與李瑛餘孽有關。”李林甫道。

    李琩驚疑不定,道:“當年李瑛真的要造反,才會留下如此狠毒之輩。右相,你當將這些毒計告知聖人!”

    “唉。”李林甫嘆惜一聲,搖頭。

    “右相?”

    “天子家事,外人如何進言?”李林甫道:“薛白獻骨牌於聖人,藉機讒害老夫。如今,聖人已不信任我了,且此事並無證據。”

    “那該如何是好?!”